庆丰八年春疫记
七年冰月。帝与西戎盟。
汉口有游医曰:“盛极而乐,乐极而忧,忧极而病。”巷里歌焉。诏武昌知府拿办。癸卯,收游医八人,坐惑乱、大不敬,斩螃蟹岬。是时,汉口西市拥两湖商贩,连九省通衢,野禽走兽货易之地,逢雨则恶水肆流。或曰:不洁,恐疫将发。官府乃重税利,任其滋蔓。
或有肺痨者,求问官医。服药少解,竟卒。有燕地巨贾阴市草药,炼大补丸,书千金方,埋于乡陌。
月中,肺痨者益多而药益少。疑瘟病。楚巡抚以元将至,盛世之时,留中不发。上闻之,内阁学士徐立邦曰:“四季交替,人困兽乏,阴阳失和,乃自然之理。”徐遂卜之,卦曰:“艮初九,无害也。”
或曰昌汉两地病者无算,死者枕籍,上怒。谓大学士高富查。旋归,曰:不传人,疫将轻。阖门六日,作《四时疾病通考》,君子称之。有诗赞曰:
高楼阁上居名士,富甲海内振九州。 当为黎民直笔力,莫为诸生前途愁。
会新年,荆楚总督、巡抚、各州郡府,大宴乡绅富贾学子于武昌府。管弦绕梁,间杂门外饥民号啼之声,众以为乐。有抱恙咳痰者,客始怪之。
时病者布汉口、武昌,道死者不绝。上始察之,诏内阁首辅赴武昌。有道路鬻画者,鸡鸭牛马聚拢成圈。或问:其何意?答曰:禽兽围观耳。
乙丑,武昌城东、西、南门闭,百姓乱,走北门。出者十万余。亥时,北门闭,缒城而出者数千。邻省震恐。豫军捕流民三千坑之。
八年春,元月,大疫。丁卯,帝观鱼于棠。户部主事上疏曰:疫病四起,恐将变,宜困百姓于室,绝邪魔道,俟转机。上曰:善。遂民不事产,田荒畜散。
燕地郭生,素困窘。幼子啼咳不已,郭生疑其疫,将害母,谓妻:盍埋此儿。乃掘坑,得千金方,云:
疫者,聚瘴气,发于林木。木者,金石斫之,五行相克。取属金物金银花、连翘、黄芩,沸之攒得双黄连大补丸,可悬济苍生。
遂进千金方。上大喜,以其方昭榜天下。民以入山寻药,相争而死者数百。方少解瘟毒,性至寒,民饮而泄死者多矣。有诗赞云:
郭生思救亲,埋儿为母存。天赐千金方,悬济千万人。
是时鄂染病者十之四五,周省道绝,无有去处。或拥死于山林,或绝户室。困室畏出饥馁者甚多。都察院御史李芳忧之,奏曰:今有宫内御医数百,会诸省府官医数千,当遣鄂,开鄂广官仓,振民以明圣德。上许之。有进西洋药者,礼部侍郎曰:唯此中国之病,非蛮夷之理。遂斥之。甲戍,鄂广官仓灾,积年粟米金帛尽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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