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五皇汉

 找回密码
 立即注册

QQ登录

只需一步,快速开始

搜索
热搜: 皇汉 汉服 美食
查看: 4421|回复: 1

高智商犯罪推理小说--谋杀贪官1

[复制链接]

1008

主题

1046

帖子

9671

积分

管理员

Rank: 9Rank: 9Rank: 9

积分
9671
发表于 2018-12-8 21:49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高质量作品,高智商犯罪推理小说《谋杀官员》,结局很精彩。

     楔子
     毕业于浙大数学系的徐策在本科期间就有“逻辑王子”的美誉,他关于数理逻辑的论文多次上过世界级刊物。其后拿到全额奖学金,赴美国加州大学获心理学博士,此后一直担任美国某投行的区域高管。
     徐策的单亲老妈在家乡的拆迁中被落石砸中,当场死亡。几名施工队员被判缓刑,现场指挥官员无一受惩。在其母一周年的忌日前,徐策突然离职回国。

     老家公安局副局长凌晨被人击杀街头,旁边留下一行大字“杀够局长一十五,局长不够科长补”,这个公然向公检法挑衅的大案顿时引发轩然大波,市局刑侦处长高栋带队侦办。高栋是徐策的高中同学兼大学校友,全省顶尖的犯罪心理学专家,他能阻止这场疯狂的盛宴吗?

   第一章
     进入十二月,几股冷空气光顾一圈后,天气骤然降温,冬天似乎真的来了。
     日头西沉,徐策套着一件宽松的夹克,在冷风中微微弓起身体,沿着东西走向的沿海南路不快不慢地往西走着。
     十字路口是红绿灯,他没有停顿,右转往北进入了凤栖路。他没有抬头,但他的眼睛已经再次把头顶的监控探头观察了一遍。
     探头位于红绿灯上方,离地面大约8米,方向对着沿海南路,用来拍闯红绿灯的违章车。从他几次的观察判断,这大概是个固定摄像头,不会转动,应该不会拍到凤栖路的画面。
     但这只是应该,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,扼杀一切潜在的失败因素。
     好吧,再把细节想清楚。
     假设摄像头会转,并且在他作案时角度刚好对向了凤栖路。这时候就需要考虑摄像头的分辨率。
     国内摄像头通常分辨率是200万象素,少数地区是500万,考虑最糟糕情况吧,假设它的象素是1000万,那么有效观测距离最多是100米。也就是说,只要我站在离凤栖路路口100米以外的地方动手,这个摄像头将毫无用武之地。——尤其,外加晚上光线不好。
     他沿着凤栖路继续向北走,这条路只有两个车道,左手是旁边小区的高墙,右手是未开发的荒废农田,里面杂草丛生。虽然已入冬季,但荒草依旧有半米高。农田大约五十米外,有一条浅水沟,水沟很长,看不到头。
     走了一千两百步,大约八百米,出现了凤栖小区的大门。
     门口有个摄像头,装在杆子上,高约5米,朝外,所有经过小区门口,以及进入小区的车辆行人,都将被记录下来。
     小区门口有保安,此刻坐在门房里。
     恩,晚上天气会更冷,到了午夜,保安室也关了灯,保安在门房里睡觉,如果没有大动静,保安决不会跑到凤栖路上来。最近两个星期的踩点都证明了这点。
     他以同样的匀速步伐前进着,没有任何的停顿,即便在观察,在思考,他的脚下似乎装上了固定发条,步行速度保持不变。
     又走出了约六百米,他左转进入了沿海北路,这里交叉路口依然有红绿灯和摄像头,但这块区域不是他的考虑重点,因为他的动手地点是在凤栖路的南段。
     随后,他直走了几公里,转了几条路,回到了自己的家中。
     他拉出一条凳子坐下,身体挺直,这是他准备思考的习惯性动作。
     这件事从一开始的计划到后面的跟踪、踩点、推翻计划、重新计划,所有工作的思考他从未动过纸笔。他相信大脑是最好的记录仪,比电脑性能更好,比纸笔更让人放心。
     ——因为纸上记录的东西,容易在不小心的情况下曝光,从而出师未捷身先死。
     如果他把行动计划记录在案,如果在他最后行动前,家中被小偷光顾呢?小偷又偏偏对他的文件感兴趣。
     这是不是一项潜在的风险?
     虽然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很小,但他知道,既然要做,就需要把所有可以控制的风险点降到最低,让计划趋于完美,将成功率提高到无限接近于百分之一百。
     很多犯大案的人往往败在小节上。
     他过去做了三十六年的守法好公民,甚至半点小偷小摸的事都没做过,但他相信犯罪的成功率并不单纯和犯罪经验成正比,很多犯罪经验丰富的人只不过是运气比较好,总是没被抓到,作案手法实际上很低劣,如果他是刑侦人员,那些人准没这样的好日子。
     所以在中国,许多被抓的惯犯不是警察刻意捕获的,常常是穿得邋遢又没带身份证,心理素质又极差,碰到查证的,结果戏剧性地落网。
     他可不会这么糊涂。
     犯罪的逻辑是否近趋完美,是影响犯罪成功率的关键。
     要做,就做个完美谋杀。
     他的目光很坚定。


    第二章
     数学中有两种思想方法,一种是归纳,一种是演绎。
     归纳就是说,你测量了很多个三角形,发现它们的内角和都是180度,所以你推断所有三角形的内角和都是180度。
     演绎是说,三角形的内角和是180度已经成为真理,那么拿出任何一个三角形,你都可以推断它的内角和是180度。
     徐策向来习惯用演绎法进行思考,他排斥归纳法。
     因为归纳法不是逻辑上的必然证明,存在天然的小概率事件。你不能说谁的儿子搞了个威讯,谁的儿子是最有钱的残疾人,就推论说,上面的大佬全是中饱私囊,没一个好人。也许他们中也有好人,好得不太明显呢?
     归纳是经验的总结,演绎是逻辑的推理。
     经验往往容易麻痹人。
     只有,逻辑正确才足可信赖。
     这个道理可以应用在一切事上,包括犯罪。
     但他也明白,无论计划多么完美,仍然无法杜绝小概率事件的发生。
     比如他在行动时,突然有辆车开过来了;
     或者旁边草丛里有个傻子下午睡过了头,刚好那个时候醒来;
     再或者门房里的保安在那个时间点,突然心血来潮跑到凤栖路上透透气。
     这种事情虽然是小概率,但一旦发生了,就彻底悲剧了。
     徐策计划的本质,不是杜绝黑天鹅事件,而是照顾他力所能及的每个细节。
     他已经演练了很多遍,包括对假人,对同样体重的活猪,也包括实地的踩点,只要给他35秒,他就能完成这次行动。
     很多天的连续跟踪和等待,终于等来了那个晚上。
     徐策低头看了眼表,已经将近11点。他站在凤栖路南段离路口大约400米的路旁一棵树下,躲在树后的阴暗里。
     面前的凤栖路,每隔二十米是盏路灯,路灯很亮,光线很好。这是个不利因素。
     但好在现在是冬季,到了这个时间点,路上已经有二十多分钟没遇到人和车了。这是个有利因素。
     冷风中,他不断握捏着手指,不时转动脖子,保持必要的身体灵活性,这样才能在35秒内完成所有事。
     今天是一个机会,希望一切如自己意料中进行。即便不成功,他也不担心会暴露,他已经做了周密计划。
     这时,沿海南路有辆车打着强光灯转进了凤栖路。
     他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夜视析光望远镜,举到眼前。——只有析光镜才能在强光灯下看清楚。
     这辆奥迪,这个牌照,这个人,而且还是一个人……就是今天了!
     车速很快。——得让车停下来才能下手。这个他已经安排好了。
     徐策快速将望远镜放回口袋,拎起两个透明塑料袋,一袋是两瓶茅台,一袋底下八条软中华,上面是限量版利群烟。
     他走出路边,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前走。
     奥迪车开到离他几十米外时,突然踩了刹车,放低了车速。因为奥迪车的司机已经发现,前面不远处的路面上,洒落着一片碎啤酒瓶,所有开车的人都不会让轮胎傻乎乎地压上啤酒瓶。
     奥迪车踩下刹车后,方向打到左边,从左边绕过去,可他刚要再次加速时,发现左侧的前方车道上,同样有片碎啤酒瓶。
     这样,他只能再次踩下刹车,绕到了右边。而徐策,此时刚好就在前面。
     徐策看了眼车子,装作刚反应过来,挡在车左前方,对着车子大招手,欣喜激动地叫着:“李局,李局……”
     车子停下来了,距离徐策此刻站的位置大约有五米,这个距离很好,在他意料的范围区间内。
     车窗打开,一个略带酒气的中年男探出头,怪眼瞪着他:“你谁,干嘛?”
     “啊,李局,”他边说边示意了下手里的袋子,用家乡土话讨好道,“我是徐子豪的表哥。”
     中年男脸看了眼他手里的袋子,没流露出任何表情,身为县公安局的副局长,绝对是地方上的权势人物,平日应酬的饭局里,能够和他同席的,都是身价几千万上亿的大老板。他对送礼向来见惯不怪,几袋烟酒怎能打动他?听到“徐子豪”这个名字,他似乎有点印象,露出微微疑惑的思索状。
     徐策忙接着道:“我表弟徐子豪上半年捅了城建公司的人关进去了,年轻人冲动不懂事。我舅舅跟我说了好多次,我在美国做了十多年生意,赚了点钱,但在咱们老家没人脉,想不出办法捞人。打听了好些人,都说这事情难办,大概也只有李局您能帮上忙。我只能来求您了。去您单位嘛不太好,我只能去您家拜访,可您家里没人,小区保安说您还没回来,我打电话给您单位的人,说您出去吃饭了。我想出去吃饭回来总是快的,我就在您小区门口等了些时候,看看时间晚了,我这正准备回去了,没想到路上居然碰着您了。”
     “我家里没人?我老婆不在?”他不解。
     “阿嫂在家的?难道我找错了?我也是听人说的您家地址,在三区六单元是伐?”
     “哦,那你是错了,是五区六单元。”他笑了笑。
     “啧啧,难怪找不着,现在总算见到您,也算没白费。”
     中年男脸上浮现客气的笑容,抬头想了想,道:“你说的徐子豪,我想起来了,好像是拆迁的事情,把城建公司的人捅伤了?”
     “对对对。”
     “这事体嘛,难办的,这案子不是我管的你知道伐?”
     “我知道我知道,这事情是挺疙瘩的,我问了好些人了,都说也只有你有办法了,捞人肯定要花点钱的,这我晓得,只要人能出来就好。”
     “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体——”他似乎有些不耐烦,对于不认识的送礼者,他这个级别的官员都很忌讳。
     徐策忙把袋子往前递:“这点小东西您先拿上,还有几张超市卡。”他把袋子往前塞,却发现超过车窗的高度,塞不进。——这是他有意设计的。如果东西很容易塞得进,万一李局收了东西,说事情明天再谈,他自己却不下车,那么徐策就没法下手了。
     李局心里冷笑这人是个美国回来的土包子,素不相识的人有求于己,有这么送礼的吗?真是一点都不懂国内的规矩。
     李局伸手推脱:“这事以后再说吧,东西你先拿回去。”
     徐策忙恳求道:“领导,您帮个忙吧,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,您先拿着,这是我唯一指望了。我都等了一晚上了。”他露出张苦情脸。
    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,官员即便不收礼也不会把气氛弄尴尬了,也不会故意摆脸色给送礼人。他这个级别的官员深谙此道,出于礼貌,他道:“你上车吧,到我家去说,这事情牵扯到城建公司,我跟你说说要怎么办。”

     “哦,那也好。”
     徐策上了右手的副驾驶座,把袋子靠着中间放着,边说边掏烟:“时间也晚了,您家改天再拜访,只要您肯帮忙,这事情准成。我简单说一下情况,……”
     他边说着边伸手拿出根烟递过去,边准备好伸手挡住驾驶盘,以防压到喇叭,同时,还需要注意到,等放倒目标后,目标的脚松开了刹车,他需要马上把驾驶杆拨到泊车档,以防遛坡……
     这些动作他已经演练了无数次,他的手很稳定。
     整件事期间没有人车经过,抛去前面的对话,行动共花了55秒。
     因为原本他计划中的第一种情况是李局出于礼貌,下车跟他客套几句,这种情况下,只需要35秒就够了。第二种情况是上车谈,这种情况下他就需要再额外多做几件事,所以总计花了55秒的时间,这也在计划的合理范围内。
     总之,第一步顺利完成了。
     从头到尾,他没有半点的紧张。
     他原本以为会紧张,实际上真的动手时,反而不紧张了。
     虽然他是第一次,但他的心理素质好得惊人。

   第三章
     七八辆警车排在那里,堵住了两车道的凤栖路,所有进入凤栖路的社会车辆都需要调头绕行。
     现场已拉起警戒线,聚满了警察。
     远处几十米外,更多的闲杂老百姓围在一起议论纷纷。
     这时,又有五辆警车驶入停下,县公安局局长郭鸿恩和一位领导模样的男人在前,领着一队民警走过来,郭鸿恩拍拍手,叫拢现场所有的民警,指着身旁这位三十六七岁的男子介绍:“这位就是市局刑侦二处处长兼刑侦处总指导员高栋警官,高局的大名大家都知道,我也不多介绍。这案子省市两级领导一早下了紧急指示,市里已经成立专案组,高局任组长,以后侦察行动,全权由高局负责,咱们局里所有人都要全力配合高局,知道吗?”
     “一定。”很多人一起响应。
     接着,县局的大小领导都上前,自报姓名职务,分别和高栋握手。
     他们所在的地方叫白象县。
     小地方的县城,民警的能力和配备都有限,出现重大刑事案件,往往上面带人来查,他们只是协助作用。对此,他们习以为常,不会有异议。而且他们同在公安系统,听过市局里高栋的名字,他是省级刑侦专家,破过几十个大案,声望很高。
     更主要的是,高栋除了自己是正处级干部外,他岳父是市政法委书记,市领导班子排第七的人物,绝对的强悍背景。
     高栋无论对谁,人际关系都处理得很到位,他客气地跟每个人打过招呼后,也不再另行客套,毕竟这次事态紧急,便马上进入状态,问现场的县刑侦队陈队长:“尸体几点发现的?”
     “早上4点半,是一个清洁工路过时,奥迪车停着,车门呈半开状态,清洁工一张望,发现了驾驶座上的李局,马上就报警了。清洁工已经带回局里做详细笔录了。”
     “案发是昨晚吧,怎么到早上才发现?”
     “可能案发时已经半夜,没有行人了,经过这路段的都是开车的,没注意到这辆停旁边的奥迪车有异常。”
     “死者家属对死者彻夜未归没觉得奇怪?”
     “李局是领导,领导有时在外应酬,回晚了也正常。刚问了李局的太太,她说昨晚李局电话告诉她今晚跟朋友喝酒,可能要晚点回,她也没在意,后来就自己先睡了。一早才知道这事。”
     “死者是你们的副局长李爱国?”
     “恩。”
     “他管哪块工作?”
     “平时负责治安管理这块。”
     “他一个人负责?还是其他几位副局一起负责?”
     “治安案件他一人负责。”
     “另外几位副局是做什么的?”
     陈队长看了眼旁边的一位副局,道:“一共四位副局长,除了李局外,张局——”他手伸旁边指示,张局朝高栋微笑点头,“张局负责刑事案件。还有两位是……恩负责各方面的,他们两位快退休了,刚才来过现场,现在回去处理善后了。”
     高栋点点头,他明白,两个快退休的副局长说“负责各方面”,其实就是啥都不管,退居二线没权力,养到退休呢。
     他又问:“这案子知道的人多不多?”
     “什么知道的人多不多?”陈队长不明白他的意思。
     高栋侧头朝远处的人群指指:“老百姓都知道了吧?”
     陈队长点点头:“事情太大,尤其,尤其那幅字,好多人都看到了,传得挺快的。”
     “哦,那得注意,嘱咐媒体别报,影响太坏。哪家敢报,直接约谈负责人。”
     陈队长谨慎地问了句:“外地的呢?”
     高栋意味深长地道:“你看着办。”
     郭鸿恩转向那位张姓副局长:“老张,这事还要你亲自跑一趟,跟县里通个气,再知会维稳办的。”
     张局点头说了句“我知道”,就走到外圈打起电话。
     高栋接着问道:“现场保护得完好吗?”
     “应该算好的,清洁工当时是隔着车窗看到了车内的死者,也吓住了,车门都没碰过。”
     高栋恩了声,目光对向了面前停着的黑色奥迪车,正副驾驶座的车门都敞开着。他道:“县里的法医来过吗?”
     “恩,来过了。”
     高栋点头表示满意:“我带了几位市局的法医专家,等会儿一起过去。”

   作者:紫金陈 回复日期:2012-06-16 10:33:18 
   回复
     说着,他拿出胶皮手套戴上,来到车门边,向里仔细张望,驾驶座那块有好多血迹,看了好一会儿,他转出身,问道:“副驾驶座的脚垫是法医拿走了?”
     陈队长看了眼,道:“没有啊,本来就没的。”
     高栋心里泛起一丝不舒服的感觉:“车里的指纹都提取过了?”
     “恩,全部采集了一遍。”
     “门把手呢?”
     “法医说门把手没有指纹,有人为抹除的嫌疑。”
     “指纹被抹了,”高栋嘀咕一声,皱皱眉,随即转身,道,“地上的可疑脚印都提取过了吧?”这其实是句废话,法医把指纹提取了,自然不会漏过脚印。
     “取是取了,可是……”
     “可是什么?”
     “车门两边都没有脚印。”
     “水泥地的缘故?”高栋当了这么多年刑警,自然知道常识,脚印在干净的水泥地上很难保留完整,但他看这里的路面,由于旁边是荒田,路边有挺多的泥沙,照理脚印也该能留下来。
     陈队长道:“法医说,水泥地上的脚印,被凶手有意破坏了。另外旁边田里发现了一条足迹,应该是凶手逃离现场时留下来的。只不过——”
     “不过什么?”
     “脚印不太正常。”
     高栋跟着陈队长走到农田边,蹲下身,这里隐约可以看出一条很长的足迹,一直延伸出去。可他仔细一看才发现,地上的脚印都巨大,大约是47码的鞋子。
     好大的脚!而且印子很深,很清晰,但鞋底是完全平的,没有鞋纹。
     高栋皱眉不语。
     陈队长继续道:“这行脚印一直走到了农田那边的水里。”
     高栋放眼望去,田前面是一条长水沟,延伸长度望不到头,如果凶手走到了水沟里,那么之后在哪里上岸,就无从考证了。
     高栋抿抿嘴,这案件恐怕比自己预想的要复杂。他站起身,重新回到奥迪车旁,道:“尸体现在在哪?”
     “在法医实验室。”
     “身体有几处伤口?”
     “初步看了只有心脏一处。”
     “什么东西杀的?”
     “可能是某种尖锐物,一下就刺进胸口心脏。现场没发现凶器,我们正派人周边搜查。”
     “死亡时间还没出来吧?”
     “恩,只知道是昨晚,具体时间还要调查。”
     高栋手按住下巴,思索着:“案件发生在车里,那应该是熟人做案了。”他心里有了方向,“难怪把脚垫拿走了,车里的脚垫的材料是橡胶的,很容易留下凶手的线索,看来凶手的反侦察能力很强。不是个普通的凶杀案。”
     陈队长道:“高局,有一点比较奇怪,车里没有发现打斗迹象。”
     高栋突然转过身,沉声问:“怎么回事?车内空间就那么大,凶手没有经过打斗就把凶器刺进死者的心脏?”
     “恩……现在是这样,还要等法医的鉴定。”
     高栋吐了口气,照目前的大致情况了解,死者怎么被杀的是个谜,现场没凶器,门把手没指纹,地上的47号大脚印显然是伪造,照此推断,他心里预估车里也不会找出有用指纹。
     目前他只能猜测凶手是熟人做案,其他有用的人证物证都没有,这还真有点麻烦。
     想了片刻,他转头道:“那条横幅在吗?”
     “在,之前就怕老百姓议论太多,收起来了,我这就去拿。”
     陈队长从一辆警车里拿出一卷白布,展开后,上面写着红色的艺术字,虽然高栋已经知道这事,但亲眼看到横幅,还是心里一震。不光他,所有在场的公安人员都是心里一震。
     横幅上写着:“杀够局长一十五,局长不够科长补。”
     这是他从警以来遇过的最恶劣、最嚣张的大案,无出其右。
     高栋面无表情地走出案发现场,朝人群看了几眼,据说谋杀案发生后的36个小时里,有50%的凶手会回到现场,说不定凶手此刻正躲在人群里。当然了,他知道自己不是火眼金睛,即便凶手就是面前的其中一个,他也不会发现,只是本能地想去看看有没有人看上去鬼鬼祟祟的。
     当然,敢做这案子的家伙,自然心理素质好得很,看过去就鬼鬼祟祟的人没这水平。
     他目光随意地在人群里来回移动了几下,随后对向了一个方向。他微微缩小瞳孔,让视线更集中些,他在辨认着,同时在记忆中抓取曾经的画面。
     那个人……那个人……高栋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。
     徐策站在人群里,看到那个警察队里的领导朝这边看过来,随后发现,那人的目光是盯着自己的,过了片刻,竟朝自己笔直走来,心跳不由加快了,但转瞬后,他的头脑马上告诉自己,不用紧张,没人现在就知道是我干的,放松,放松……坦然无事……
     “徐……徐策!”高栋终于认出了这个看着那么眼熟的人,惊喜交加地叫了一声。
     徐策盯着他的脸望了一阵,好一会儿,总算认出来了:“高……高……老高……”他一下子名字想不起来,只记得姓高,这个年纪的人了,叫“老高”总不会错。
     “哈哈,老同学,”高栋带着徐策走出人群,到旁边一角,笑着说,“一时叫不出我名字高栋了吧,哈哈,老徐,我可对你的大名,一直记得很牢呢。”
     “哦,是吗?”徐策淡淡地笑了笑。
     高栋也不意外,徐策向来性格有些孤僻,情绪总是波澜不惊,他问道:“你不是在美国吗,怎么回来了?”
     “国外呆久了厌倦,想回来寻点事做做,目前暂时先在家里休息。”
     “恩,那也好,呵呵,咱们可有十来年没见了吧。”
     “应该十一年吧。这案子你负责?”
     高栋拍拍额头露出个苦恼表情:“没办法,又得忙活一阵了。”
     徐策嘴角略微翘起,道:“破了这个大案,你又能升官了吧?”
     “呵呵,哪有那么容易哦。瞧,今天我还挺忙的,等下要开会,你这边住哪儿,手机多少,忙完了我这几天找你聚聚,一直以来,那么多同学里,我就最佩服你了。”高栋拍拍他的肩。
     徐策把手机号码和住址报给他。
     高栋又闲言几句,先和其他公安离开了,剩下三四个维护场地。

    高栋插了一句:“杀够局长一十五,局长不够科长补。”这话再次从他口中说出来,会议室里虽都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,仍感到一种不寒而栗的阴霾感。他冷哼一声,道:“凶手口气很大,这事震动省市两级领导,领导担心按凶手的口气,还会作案。我不管凶手是不是仇视社会,总之,我们必须尽最快速度把他逮捕!”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,大家都知道,这案子一冒出来,所有人都背负了沉重压力。
     其实现场压力最大的不是高栋,而是局长郭鸿恩。
     因为按照公安系统惯例,命案必破。凡是出了命案,没有破获的,主管负责人很可能被调岗。即便负责人的关系硬,未来几年想升迁也是麻烦重重,竞争对手总会把这事拎出来。
     所以现在很多地方,出了刑事案件,尤其出了命案,往往想方设法不予立案,所以“被自杀”的新闻特别多,这其中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公安评测体系里“命案必破”。所以我国命案的破案率高达90%。——因为很多地方奉行“不破不立”。
     而这次是个特大命案,更是必破无疑。如果最后破不了案,高栋虽是督办,他也可以借口是协办来推脱,毕竟白象县和他没关系。但郭鸿恩局长作为辖区的负责人,根本躲不过去。他本是厅里下派挂职锻炼积攒资历,此前没有破刑事大案的经验,现在只能全部寄希望高栋身上了。
     高栋扫视大家一眼,缓和了下语气,安慰道:“大家也不用紧张,现在咱们分析案情还刚开始嘛,不要给自己增加压力,继续接着说吧。我认为说凶手是为了报复社会有可能,凶手是和李爱国有私仇,也有可能,那幅字是为了转移我们注意力,让我们侦察角度转向那些仇视社会的分子。这两种可能性暂时没法确定。”
     张一昂道:“我认为现在最大的疑点,就是李爱国车子开到凤栖路时,快到家门前了,为什么会停下来,而且又让凶手上车了,并且他对凶手的举动没有提防。”
     高栋点头道:“不错,这是个关注重点。按照咱们开车习惯,半夜开到一条人流量小的路上,有什么情况会促使人半路停下车?”
     一人道:“到路边上厕所?”
     随即有人反驳:“都快到家了,怎么可能就差一两分钟憋不住?”
     高栋道:“更为古怪的是,李爱国居然让凶手上车了。你们半夜开车到路上,有什么情况会让车外的人上车?”
     张一昂道:“凶手是李爱国的熟人?”
     高栋道:“不能百分百断定,但这种可能性比较高。”
     局长郭鸿恩道:“看来还是要仔细调查李爱国的社会关系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这是一块工作。另一块工作,从凶手精心准备的谋杀看来,凶手是提前在路上蹲点,守着李爱国回家的。而案发现场情况判断,凶手只有一个。现在问题是,凶手怎么会知道李爱国昨晚会晚回家的?有三种可能,第一种情况,昨晚和李爱国一起打牌的朋友中,有人是同伙。第二种情况,凶手有帮凶,在跟踪李爱国,而凶手则提前埋伏在凤栖路上。第三种情况,凶手为杀李爱国已经踩点跟踪很多天了,对李爱国的行为习惯非常了解。昨天他已事先跟踪过李爱国,知道他在酒店打牌,回来可能挺晚,所以事先埋伏在了凤栖路上。现在我们要确定的是,凶手的整个谋杀行动,是完完全全他一人一手操办的,还是有另外的帮凶。”
     陈队问:“这个怎么查?”
     高栋道:“不管哪种情况,凶手在案发前一定经过了多次的跟踪踩点,县区道路上这么多监控探头,一定会留下痕迹。”
     郭鸿恩道:“我马上安排人手去查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这块工作的工作量很大,先放一放,我们这几天有更重要的事。陈队,下午让你跟交警拿沿海南路和沿海北路两处的监控,拿到了吗?”
     “恩,拿到了,他们只保留十五天的录像。”
     “十五天嘛,够了。还有小区门口的监控呢?”
     “也拿了,他们只保留十天。”
     “十天也差不多。对了,这三个监控质量如何?”
     “都是高速上用的高清摄像头。因为是公务员小区,里面也住着一些交管部门的领导,所以当初建设时,就考虑到自身周边的居住安全,所以三个装的都是高清,比城区其他地方的监控都好。”
     高栋满意地点下头:“那么凤栖路上晚上的光线如何?”
     “非常理想,两侧不到二十米,都各有一盏路灯,照明亮度也远好于其他路段。”
     公务员小区的周边配套设施确实好。
     高栋继续道:“就是说,这三个监控,在晚上也能清晰拍摄出画面咯?”
     “恩,监控录像是非常清晰,不过……”陈队担忧道,“不过监控拍不到案发地点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凶手作案前,一定会经过监控的。”
     “如果凶手作案前,也是从水沟里过来的,那监控不也拍不到吗?”
     高栋肯定地道:“这是不可能的。第一,凶手在作案前,已经在凤栖路上蹲点守着了,作案前时间尚早,凶手如果从水沟里过来,容易引起路过的行人注意。第二,水沟里的水深到膝盖,凶手如果裤子湿了,也会引起死者的警觉。当然啦,你或许说凶手裤子湿了,躲在某个角落换干的,但这么做,太折腾了,隐患很大,不符合凶手干净利落的作案手法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大家注意到案发所在地的地形了吗?案发在南北走向的凤栖路的南段。凤栖路最南端与沿海南路的交叉口,有一个监控探头。凤栖路中间,也就是小区的正门口,有一个探头。北端与沿海北路的交叉口,也有一个监控探头。虽然案发点没有探头,但整条凤栖路,两头和中间都有监控,一边是小区高墙,凶手爬不过,一边是荒田,凶手来的时候不会从荒田走。这就是说,整条凤栖路完全是个封闭的区域。”
     高栋看了所有人一眼,发现大家还没跟上他的思路,他加重了语调:“凶手在犯罪前,必然进入了凤栖路。凤栖路两端和中间都有监控,那么凶手也必然会被监控探头记录下来。陈队和我的人一起重点查,昨晚6点以后,每个人,每辆车,凡是进入了凤栖路,之后没有离开下一个探头,或者车辆半路下过人,就表明此人滞留在凤栖路上,那么他就是凶手!”
     此话一出,会议室里瞬时群情激奋,高栋果然是经验丰富的刑侦专家,一个彻头彻脑没有人证物证的死案,那么快就找出了方向。
     当晚进入凤栖路的每辆车,每个人,只要从一个探头里进入了凤栖路,之后短时间内没有从任何一个探头里离开凤栖路,那么表明此人留在了凤栖路上,显然,这个人留在了路上,那么必然就是凶手了。
     这条思路理清,后面的工作就有方向了。
     凤栖路不是主要道路,车流行人数量有限,调查应该不会太困难。
     正当大家为有了方向充满信心时,高栋接到了个电话,打完电话,他沉默了片刻,最后道:“李爱国身上的六四配枪丢了,枪套放在车抽屉里,大概还有五六发子弹,也被拿走了。”
     郭鸿恩抿抿嘴,没有说话。他毕竟是领导级别的人物,不能让别人注意到他的焦虑。
     大家也都一片沉默。
     高栋轻嗽一声,道:“凶手手里有了枪,必须抓紧逮捕,现在一共有五方面的工作要做。第一,陈队,你负责安排,马上按我说的查凤栖路的三个监控,这是现阶段最重要的工作,这几天大家都留局里轮流加班,辛苦一下。第二,郭局,需要你这边安排一些人,查查全县的道路监控,看看案发前一段时间里,李爱国的车子后面是否有可疑的车辆跟踪。第三,张一昂,你联系省公安厅物证专家,把案发现场的所有遗留物,全部重新鉴定一遍,看看是否能找出某些线索。第四,陈队,还是你安排人负责,给李爱国昨晚的几个朋友,以及他的亲友录详细的口供,罗列出完整的社会关系,并且调查他社会关系中,有没有人表现异常的情况。第五,郭局,还是要麻烦你,现在人手不够,需要从下级的各个辖区派出所里,调一些有经验的警察,细致走访周边,看看当晚有没有人见过异常的人。好了,咱们就从监控、物证、人证、社会关系这几个方面着手,全警动员,全力以赴,早日侦破此案!”

    第五章
     徐策笔直地坐在椅子上,看着手里的六,四式手枪。
     他在思考。
     高栋带队督办,他会从哪个角度入手呢?
     以他的智力水平,应该已经发现,凤栖路是个上中下三个监控探头包围起来的封闭区间。
     凶手在作案前,显然已经蹲点滞留在路上了。凤栖路一侧是小区高墙,一侧是荒田。他一定认为,凶手作案前是步行或者坐车进入凤栖路的,不可能从荒田那边过来。
     作案前时间尚早,如果从荒田里过来,难保不会被目击者发现,这与凶手干净利落的作案手法不符。所以凶手要么从沿海南路拐进凤栖路,要么从沿海北路拐进来,要么从小区里出来。
     事实上,如果高栋这么猜的话,他答对了。
     我就是从沿海北路进入凤栖路的!
     接下来,高栋一定会派人查进入凤栖路的每个人和每辆车,看他们是否从三个方向的监控中离去。如果有人没有及时离去,滞留在了路上,那么此人肯定就是凶手了。
     如果是搭车进来的,虽然监控里拍不到车里坐了几个人,但高栋一定会每辆车去核实的,查哪辆车在凤栖路上半路下了人。
     可是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让他失望的。
     这点,徐策很自信。
     之后高栋会发现这条路走不通后,通过判断是熟人作案,转而重点调查李爱国的社会关系,可是,那样就更错了,我跟李爱国根本不认识。
     好吧,接下来不用管高栋了,开始设计下一个对象。
     时间已是晚上九点,这时,徐策接到电话,是高栋:“老徐,现在有空吗?哈,咱们出来一起聊聊,这么多年没见面……好,那咱们待会儿见。”
     挂下电话,徐策心里泛起些隐忧,他为什么找我?难道是我昨天的行动有瑕疵?
     他仔细回忆昨晚的每个细节。
     不可能,不会留下任何瑕疵。
     他深呼吸几口,平复心率,随即拿起手枪,步入了后屋,出来后,身上已不见了手枪。
     他走到院子里,那里停了两辆车,一辆是墨绿色的现代,一辆是黑色的奥迪,他坐上了现代车,开到离公安局不远的一条街上,那里有一排的夜排档,他放低车速,降下车窗,向外观察。
    “老徐,这边,快过来。”最外面的一间夜排档里,高栋穿着便服招呼着。
     徐策停好车,不紧不慢地走过去,坐下。
     “来,老徐,吃点什么?我有一个小时空闲,你也知道早上出了这事,我真忙不开,回头还要去局里。咱们老同学十来年没见面,嘿嘿,今天难得逮到机会,我怎么总得和你吃个饭。”
     “既然你忙,我怎么好意思打搅。”
     “可千万别这么说,难得碰面嘛,你看,你一个那么多年在美国,我呢,成天跟案子打交道,呵呵,咱们聚一起的机会少。这回呢,刚好你回国,我偏遇到这案子到你们白象县,你看,这不是缘分呐?”
     徐策笑笑:“没错,咱们是很多年没碰面,我也挺想见老同学。”
     “对了,早上忘问了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,听说你前几年结婚啦?”
     “恩,老婆孩子都还在美国,我在国外呆厌了,想回国来看看有什么机会。等我这边弄好了,再把他们接回国。”
     “打算找个工作还是自己创业?”
     “想自己弄点事情干吧,上班,厌了。”
     “也对,听说你之前在国外投行干,年薪上百万美金呐,要回国还上班,就太没意思咯。”
     “没有上百万,其他同学乱说的。”
     高栋笑着指他道:“六七十万美金是跑不了的。”
     徐策没有否认,道:“你呢,小孩挺大了吧,男女?”
     “六岁的男孩。这小孩现在大了,整天吵着要见我,皮得要紧。这回遇到这案子,我看样子要在你们白象县呆段时间了,这不,他妈电话打了好几个,说小孩嚷我要我回去。真够折腾的。”
     “案子有线索了吗?”
     高栋不好意思地苦笑:“说实话,暂时还没呢。对了,这事你们当地人都知道了吧?”
     徐策点头。
     高栋道:“哎,影响太恶劣,我背上压力如山。最可恨的现场没人证,没物证,真他妈邪门。这么些年,我自己办的案里,还没遇过手段这么牛逼的货色。”他在官场自然说官话,遇到了老同学,平时的说话习惯也就放出来了。
     “是熟人作案?”
     高栋嘿嘿一笑:“你怎么知道?”
     徐策平淡地回答:“现场看一眼就知道了,车里杀的人。”
     “我果然没找错人,呵呵。”
     徐策略微表现出惊讶:“你找我是为了案子?”
     高栋道:“那也不是,一是想找你叙叙旧,二来这案子颇费我脑细胞。加州大学的心理系是全世界最好的,你都读到了博士,又涉猎过犯罪心理学,我在公安大学进修那会儿,无意中看到你的论文,我对你崇拜之情更热烈了。”
     高栋一向如此,这张嘴很能讨别人的喜欢。虽然他工作时偶尔对下属摆个脸色,但他对徐策,是真的崇拜。
     徐策是他高中同班同学,那时数学这门课,没有徐策解不出的题。尤其大学后,两人都在浙大,高栋是分数线较低的心理学,徐策是分数线很高的应用数学系,而且他也听到过许多关于徐策在逻辑数学上如何厉害的传闻。后来徐策还拿到加州大学的全额奖学金,此后担任投行高管,更是在同学里成为传奇人物。
     徐策谦虚道:“我在美国只接触了皮毛的犯罪心理学,也没进过FBI,能帮你什么?”
     高栋客气地笑道:“不不不,其实也没大的事,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猜个东西。我们调查的初步结果是,现场杀人的凶手只有一个。但是这次的案子,显然是有人在蹲点守着死者的。我在想,凶手既然知道死者昨晚会在半夜这个时间点回家,要么是凶手自己跟踪的,要么是另有帮凶。你觉得这凶手是一个人,还是另有帮凶?”
     徐策眼神转了一下,道:“车上有没有丢失钱财等贵重物品?”
     “车上有几万块现金,凶手没有拿,表明不是为了钱。”
     徐策断然道:“凶手是一个人。”
     高栋好奇问:“为什么这么肯定?”
     “这个案子凶手一旦被抓住,是不是肯定死刑?”
   高栋笑了笑:“那是毫无疑问的。”
     “同伙犯罪,必然有共同的利益诉求。从犯罪心理学角度讲,物质利益是捆绑不同个体间的利益诉求的最好纽带。这个案子里,凶手不是为了钱,所以物质利益这一点不存在。而从仇杀的角度分析,凶手自然也知道这案子一破案,就是死刑,作为一桩谋杀案,而不是凶杀案,极少出现有共犯的情况。为什么会这样呢?因为每个人,内心深处真正信任的只有自己一个人。即便有两个人同时对死者充满仇恨,他们也不会联合起来共同犯罪。因为凶手会有长期的顾虑,担心同伙在未来某一天无意间透露了当初这件事,那么面临的惩罚是死刑,这点,每个人都会顾虑。所以但凡是谋杀案,几乎都只有一个凶手,或许有知情人,但共同犯罪的情况太罕见。尤其考虑到这个案件,单纯的仇杀,缺乏物质利益上的共同诉求。”
     高栋细细思索着徐策的分析,点头道:“你说的没错,凶手一定只是一个人,做这种大案,而且整个犯罪过程滴水不漏,相信凶手经过了精密的计划,这种人是不会找同伙的,也不会把计划透露给其他人。现在你帮我解决了第一个难题。还有一件事,需要你帮忙再分析一下,早上奥迪车挡风玻璃上的那幅字你也知道的吧,我上面领导担心,凶手会继续作案,你能否分析下凶手的心理,看他是否真的还要作案?”
     “这只能从概率上来讲。”
     “我明白,概率分析法从事心理学的研究,是你的专长,我看过你很多的文章。”


   第六章
     高栋从一排办公室走过,每间里面都有若干个公安在查监控录像,不时相互交流比对。他来到最后一间,把还在工作的张一昂叫到会议室,关上门,问:“监控看得怎么样了?”
     “一共有二十几个人在查,所有进入监控的人和车都在比对,看看哪些进入凤栖路后,没有离开的。暂时还没发现问题。”
     “可疑的人?”
     “暂未发现。”
     高栋长吁一口气,摸了摸额头:“你把陈队长叫来。”
     过了会儿,陈队进了会议室,道:“高局,你找我?”
     “先坐吧,”高栋拉出条椅子,“下午开会人多,有些情况我不太方便问,现在找你聊聊。”
     “您太客气了,有什么事您尽管问。”
     高栋抿了抿嘴,眼神一寒:“民警配枪的规定,知道吧?”
     “恩……知道。”
     “你们这李爱国副局长,没执行公务期间,他怎么随身带枪,子弹也带身上?”
     “这……我们做下属的不太好评价。”陈队踌躇着。
     他哼了声,道:“好吧,也难为你了,咱们先不谈李爱国的作风问题。但为了破案,其他的事你要跟我实话实说,李爱国在你们这儿的社会口碑怎么样?”
     陈队犹豫一下,道:“不太好。”
     “怎么个不太好?”
     陈队道:“李局分管治安的,他平时特爱抓黄赌毒。”
     “赚外快?”
     陈队点头。
     高栋眼带笑意地看着他:“这事你有参与吧?”
     陈队顿时哑口无言,尴尬地看着他。
     高栋轻松道:“放心吧,这种事放哪儿都一样,我又不查你们家底,怕什么,你们一年搞多少钱我不关心,我只关心这案子怎么破,明不明白?”
     陈队顿时心领神会,道:“理解,理解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李爱国常抓黄赌毒,他的社会关系里,有很多搞娱乐会所一类的朋友吧?”
     “恩,大的会所老板常跟他一块儿玩。”
     “这些个老板虽然拍他马屁,不过心里也不太乐意吧?”
     “那是当然。”
     “抓赌的时候,比方台面上有一百万,你们查到了,全给没收了,当然了,这钱也不用交上去,你们单位里分了,这么一来,那些赌博的也因为台面上的赌资数额不足以判刑,不用拘留,当然也不敢跟人说,更不敢向你们索要回赌资,钱都被你们拿走分了,对吧?”
     “这……”陈队面色发红,身体不由颤抖。
     高栋看了他一眼,道:“我跟你说过了,这种事不光你们这么干,哪都一样,你怕什么,我是来办案的。这案子要是能办得痛快,我在白象县就多了个朋友。”
     陈队心神一震,这话的意思太明确了,高栋可不管他们平时工作作风,他只是来办案的,如果案子办成功,高栋仕途晋升当然加上了重量级筹码,他也能结交高栋这样市局里的实权人物,将来官途就多了很多机会,他思索片刻,道:“抓赌时,数额上百万的没遇过,多的也就十几二十万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那些个娱乐会所的老板,还有些赌博被抓的冤大头,跟李爱国有仇吧?”
     陈队果断回答:“恩。”
     “这些人你认识吗?”
     “认识一些。”
     “如果监控中看到,你能认出来吗?”
     “我们县就那么大,有头有脸的人都有些印象,应该能认得出。”
     “好,那你继续回去指挥大家查监控吧,尤其注意,监控里如果能认出上述两类人,重点关注。”
     “明白。”
     “好,那你先走吧。”
     陈队斗志满满地离去。
     等他走后,张一昂道:“高局,你认为是仇杀?”
     “你认为呢?”
     “我原本觉得是仇杀,现在倾向于凶手想报复社会。要不然就不会画蛇添足地留下那幅字了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好吧,我承认这次我有点困惑了,凶手的犯罪动机有些矛盾。首先你看,凶手杀李爱国的针对性很强,从现场没留下任何线索看,凶手是谋划已久。不是说刚巧遇到了李爱国,心血来潮,把他杀了,而是精心准备的谋杀。照常理推断,凶手是和李爱国有私仇。但其次,如果凶手杀李爱国是出于私仇,那么他杀了李爱国,没必要留下一幅字,还拿走枪,闹出这么大动静。”
     “那有没有可能,凶手杀李爱国,是出于私人恩怨,拿出这幅字,主要想分散我们的侦察注意力,使我们误以为凶手是个仇恨社会的人?”
     “那他何必再把枪带走呢?谁都知道丢枪是要上报公安部的大案。”
     “那您的意见?”
     高栋沉声道:“这两个犯罪动机都有矛盾,我暂时无法判断。还是先等监控的勘查结果吧。”
     “一种可能,是凶手真的仇视社会,所以留下那幅字。一种可能,凶手只是和早上的死者有仇,留下字是转移你们的注意力。”
     “我不怕第二种可能,就怕第一种可能。你觉得第一种可能性多大?”
     “不好说。如果真是为了报复社会,第一个就拿公安局的副局长来立威,立马就会引起大肆搜捕,这么做的风险代价很高。如果杀个其他单位的普通局长,恐怕也不用派你下来了。”
     高栋点点头,如果被害的是其他单位的小领导,这事的震惊程度大大降低。
     “但如果凶手的内心,是个自信的人,那么他认为他有能力作案不被查出来,所以先挑了个最难下手的,来证明他的实力,这也是有可能的。所以说,在没办法了解凶手的性格时,无法判断这两种杀人动机,只能说,这两种可能性都存在。”
     高栋无奈吐口气:“看来,这个问题只能先放下了。”他看了眼手表,“时间不早了,我先回局里,带点吃的给兄弟们。老徐,咱们今天先聊到这儿,这么多年没见,本想和你多聊聊,等我把这案子办妥,再找你出来玩玩。反正你现在一个人在国内也空,到时来市区坐坐。”

   第七章
     徐策从后屋里出来,手上拿着一只手机,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晚上11点了。
     这是个诺基亚的高端机,周围一圈金边,实际上是镀金,另有几颗碎钻镶嵌着。
     这不是徐策的手机。
     他拿着手机反复地看着。
     警察能通过手机的信号来找到手机的具体位置,如何使手机不对外发出信号?
     他对手机收发信号的原理不太了解,但没关系,他可以根据生活经验进行推理。
     当拨打一个手机号码时,遇到拨不通的情况有两种,一种是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,一种是你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范围内。
     如果你拨打对方手机时,得到的信息是他的手机已关机,那么表明,移动公司知道了他手机关机的信息。所以证明,单纯把手机关机了,手机依然会对外发送信号,告诉移动公司这个手机已关机。
     所以,如果仅把手机关机了,警察依然能通过移动公司,找到手机的位置。
     所以,要想让警察查不到手机的位置,必须把电池板取下来。
     能量是守恒的,手机向外发射信号需要能量,没有电池板,没有能量供给,手机自然无法发射信号。
     徐策拆下了这只手机的电池板和手机卡,这样,警察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这只手机了。
     他回忆起刚刚这只手机的主人向他哀求的声音:“不关我的事,我只是听领导指示办的,我就是个干活的。”
     对于一件恶事,是下达命令的可恶,还是执行命令的可恶?
     执行命令的会说,他的本职工作就是执行命令,如果不执行命令,他会受到处罚。
     有些国度里会宣扬一种长官意志的思想,军令如山,士兵是不应该,也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的,只要执行命令就可以了。无论这个命令是什么,作为下级,必须要服从,否则就该受到惩处。
     但现代的文明国家都规定,士兵如果接到长官违反人道、违反法律的命令,可以有权不予执行。
     东德和西德合并后,法院审理了一起东德警察开枪打死翻越隔离墙的人的案子,警察辩称当时他在执行上级的命令,这是警察的本职工作。但法庭最后还是宣判其有罪。因为法官认为,虽然你在执行上级的命令,但是你的手枪口径如果偏离了五公分,那么你既执行了命令,也不会伤害到那个人了。所以,你在杀那个人时,存在了主观恶意。
     对于一件恶事,下达命令的固然应该在以后的清算中受惩罚,而执行命令的,你原可以敷衍执行,结果却助纣为虐,有什么理由逃避惩处呢?
     徐策对那位手机的主人一点都不感到同情。
     他又想起了上半年的那件事。
     徐策从小父母离异,由其母独自带大,随母改姓徐。
     今年的二月份,那时他尚在美国。白象县进行旧城拆迁改造,徐家的祖宅位于拆迁名单中。
     徐家的祖宅面积不大,年岁很长。从清朝慈禧太后开始,那宅子就姓徐,后来军阀混战,宅子姓徐,国民党时期,宅子姓徐,日本人占领期间,宅子还姓徐。结果到了现在,宅子突然改姓“违章建筑”了。说房产证、土地证,一本都没有,要强拆,只补偿每平方一百块。
     徐策舅舅找出了民国时候宅子的房契,证明房子不是违章建筑。旧城改造维稳工作室的笑他拿前朝的尚方宝剑来挡本朝的官,不予理会。
     徐策母亲和他舅舅都另有住处,不在祖宅居住,祖宅隔成了几间出租,每个月能有几百块钱的收入,就这样每平方一百块的补偿标准被征收,当然不同意。于是他们阻止拆迁人员施工,发生冲突,徐策母亲不幸被房梁的一块落石砸中,当场身亡。
     后来县政府认定他母亲是“妨碍公务造成的意外事故”,只给予了三万块钱的赔偿,几个施工人员象征性地判了缓刑,主管官员无一受惩。
     每一想到这,徐策总是会咬咬牙口。
     他当然不是为了赔偿多少的问题。他在美国收入颇丰,不在乎赔的是几万还是几十万。他在乎的是命。
     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。
     在国外多年,突遭从小独自把他带大的单亲母亲的噩耗,他顿时追悔莫及。
     没有人对这件事情负责。
     好吧,他们应该要负责的。
     在回国前,徐策已经想得很透彻。
     他走到了屋外的院子里,坐进了奥迪车,驶出了家门,顺着沿海北路拐进了凤栖路,又从沿海南路驶离,开到了县里五星级的半岛大酒店的门前。
     他停下,看了眼电子表上的车辆里程数。
     随后掉头又进入沿海南路,开进凤栖路,到了中间,他踩刹车停顿了一下。再看了一眼车辆里程数。
     两次的里程相减,半岛酒店到凤栖路一共是二千三百米。
     他记下了这个数字,随即松开刹车,继续开回家中。
     整个县城的各条路上,都有数量不等的电子监控,这让杀人显得困难重重。
     从那么多个电子眼的监控中,寻找出合适的地点,避开电子眼,实施计划,不太容易。
     从半岛酒店前往凤都小区的这段路上,前面的路都人流过大,只有凤栖路上,公务员小区,人口结构简单,人流量少,看来,下一次的动手,还是得在老地方。
     当然了,上一回的手法已经不适合再用了,需要更精妙的犯罪技巧。
     现在需要重新规划一下方案了。
     电子监控,如何全部避开呢?
     还是上一回的手法?
     他陷入了思索。
     唯一让他欣慰的一点,正因为现在有太多的电子监控,所以警察的破案,也更依赖于监控录像。只要骗过了监控,就骗过了警察。
     真正的完美犯罪,依靠的永远是思想和大局观,而不是高端的科技手段。

    第八章
     距离李爱国被害,已经过去了三天。
     这次会议室的案情通报会上,气氛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。
     “你们查清楚了,一个滞留在路上的人都没发现?”高栋沉声问。
     陈队低头“恩”了一声。
     “每辆车,每个人都查过了,问过了,一个都没漏掉?”高栋显得有些气恼。
     主管刑侦的县局副局长张相平打个太极:“这事是市局的兄弟们一起办的,高局可以问问他们。”
     高栋听得出来,张相平的意思是查不出可别怪他们县局的人没本事,这活可是大家一起干的。
     高栋缓和了语气道:“我知道大家这几天都很辛苦,我有时候脾气不大好,容易急躁,不好意思。”
     他这级别比自己还高的官员会马上认错说软话,丝毫没有做作的样子,出乎张相平的预料,他对自己先前这句略带挖苦的话有些不好意思,忙转头对陈队道:“高局没有怪你们的意思,你们具体怎么查的,说来大家听听,看看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。”
     陈队道:“我们查录像时,分成两个方向,一个是对行人,一个是对车辆。从三个点的监控上看,案发当晚六点后,从沿海南路走进凤栖路的人,沿海北路走进凤栖路的人,以及小区里走出进入凤栖路的人员,所有的人全部在之后的监控中,走出了凤栖路或进入了小区,没有一人滞留在凤栖路上的。”
     高栋点点头,任何一个人,如果从沿海南路或沿海北路进入凤栖路,或者走出小区进入凤栖路,如果这个人不是凶手,那么他必然会在过几分钟后走出凤栖路或进入小区。
     滞留在路上,没有继续在监控中出现过的,一定是凶手。
     陈队继续道:“对于车子,电子监控只能拍到坐在前排的车内人员,没法拍到坐在后面的车内人员。但电子监控能很清晰地拍到牌照,除了小区内住户的车辆,一共找到了891例社会车辆或出租车、黄鱼车、三轮车进入过凤栖路的,我们共有三十名队员每辆车主进行了询问,除了还有25辆联系不到的,其他车主都表示当天夜里,没有坐他们车的人在凤栖路上半路下的。所有车主的身份也都进行了排查,没发现可疑者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还有25辆是什么车?”
     “都是没牌照的车子,有几个三轮车。”
     “三轮车上带顶棚,监控拍不到里面有没有坐着人?”
     “恩。”
     高栋抿抿嘴,道:“好吧,那再安排人手,想办法把剩下的25辆问清楚。另外,再安排几个人,查看案发前几天的监控,看看有没有像是在踩点的可疑分子。有的话,马上调查。”
     散会后,高栋躺在椅子里,眯起了眼睛。
     怎么可能?
     所有的人没有在凤栖路滞留的,所有的车没有把人放到半路下的。
     那凶手是怎么出现在凤栖路上的?总不可能天上飞下来的吧。
     他相信以凶手的作风,凶手只有一个,没有同伙和帮凶。所以查询的那些车主不会说谎。这些车主既然都说没有人在凤栖路上半路下车,那么凶手究竟是通过什么办法,滞留在凤栖路上的?
     难道答案在剩下的25辆车里?
     旁边的张一昂看着他,谨慎地问:“高局,万一……万一凶手来的时候,也没经过摄像头呢?”
     高栋仰起身:“那你说会怎么来?”
     “说不定,跟他逃离现场一样,也从农田过来。”
     高栋摇头:“不可能的,案发前凶手一定已经等在那里了,案发前时间尚早,如果凶手从农田走进来,很容易引起旁边几条路上的人的注意,凶手所有手段都计划得这么周密,怎么会提前就把自己暴露在别人关注的眼光下?你们这几天也调查走访了很多周围的居民,包括当晚有外出过的,没有一个人看到过可疑人,也没有一个人当晚看到有人在田里走。小区的墙很高,没法爬出来。再者,前天我安排物证科的人把凤栖路的农田全部搜查过了,没有发现从水沟过来的新鲜脚印。所以凶手一定是从路上过来的,监控中一定出现过凶手,只是我们还没把他找出来!”
     张一昂点点头,高栋的判断还是很有道理的。
     高栋继续道:“现在必须继续抓紧查所有的车辆,尤其那25辆没联系到的车辆。如果凶手搭个黄鱼车在凤栖路半路下了,现在已经隔了好几天,即便找到车主,很可能车主想不起来凶手的长相。所以必须尽快找。”
     张一昂皱皱眉头:“现在只能这样了。凶手的犯罪动机自相矛盾,凶手如何来到现场的也是未知。哎……”

   第九章
     两天后的傍晚,高栋身穿便服,顺着沿海南路拐进凤栖路。他重新观察这里的环境,他已经无数次地走过这条路,但都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。
     现场早已清理干净,这里又像往日那样安静、冷清。公务员的小区人流都很少。偶尔有车子经过,吹洞他的裤脚起伏。
     他愁眉不展,这件事省市两级领导天天催问,在接案时,他以为一个星期内破案,毕竟只是个县城的案子,县城的人员结构比不上城市里复杂,即便一个星期内抓不住嫌犯,也该能锁定嫌犯的大致轮廓了。
    可事到如今,人证、物证都没有,犯罪动机有矛盾,更诡异的是,凶手是如何来到案发现场的,这点至今没有任何突破。
     这是惊天大案,几乎所有的警力都投入此案的侦破了,所以才能在一个星期内完成了几千人次的调查,进入监控的所有人,所有车,包括三天前还没能联系到25辆车主,全部进行了排查和走访,但都没有线索。所有车主都表示没有在凤栖路上半路下过人。
     不光是县局里的警力,自己带来的刑侦科人马,斗志也都开始萎靡了。
     难道,这案子就这样成了悬案了吗?
     上级领导天天施压,他背负的压力很大。
     穿过了整条凤栖路,一无所获。
     他来到了沿海北路,脑中激烈思考着,脚步漫无目的地朝西走去。
     这时,他经过一家沿街的小饭馆,门口一桌的说话声传入他的耳朵里。
     那桌坐了四个中年劳动力,一人道:“派出所的李爱国被人杀了知道伐?”其实李爱国是县局的副局长,老百姓弄不清级别,所以称是派出所。
     另一个人哈哈笑着:“那可厉害着呢,听说就捅了一刀,直接要命,杀人犯还留下一条大字,‘杀够局长二十五,局长不够科长补’。这话多气派!”
     高栋摇头笑笑,老百姓的传言越传越不靠谱,字条是写着一十五,到现在就传成了二十五,将来会传成三十五、四十五,乃至二百五。他一摸肚子感觉有点饿,就进了饭馆要了碗面条。
     刚才那桌的其中一人喝了口老酒,道:“李爱国被人杀了,老百姓都叫好呢。”
     “这家伙平时太横了,惹的人不少,金碧辉煌、银都时代都有他股份。”
     “公安局的都敢杀,杀人犯胆子真大。”
     “反正搞那些当官的,跟我们没关系。”
     “他要没死,说是明年升局长,我们白象的治安就更差了。”
     高栋的面还没上,停下来,转头道:“师傅,谁说李爱国明年要升局长的?”
     那人道:“明年不是县委换届嘛,现任局长要调到省里,肯定是李爱国了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不是有好几个副局长嘛,也说不定市里派个局长下来,正局哪有这么好当的。李爱国是本地人,好像不能当一把手的吧?”
     那人道:“这你就不懂了,李爱国钱多,关系硬。还有几个副局长轮不上,本来铁定是他的,现在嘛嘿嘿,张相平要笑死了。”
     高栋浑身一激灵,脑中冒出几个词,熟人作案,犯罪动机矛盾,李爱国死了,张相平笑死,弄出这么大的动静,显示白象县治安环境很差,张相平貌似前几年还在市局里得过奖,能力口碑过得去,而且张相平是湖州人,不是本地的,按规定可以当一把手,张相平也住凤栖小区,这样就自然避开了监控。
     这个想法一冒出,另个想法又说,不可能吧,自己从警多年,还没遇过争位子杀人的,张相平已经五十左右,就算当局长,也只能当一届,之后即使没退休,也会安排到二线,没必要冒风险走这一步。
     高栋心里琢磨着,不可能占了大多数,但回去后还是需要再观察一下。
     他吃完面条,准备回警局,这时看到路牌,想起徐策跟自己说过,他家住这里附近,现在时间尚早,就掏出手机拨了徐策电话。
     五分钟后,徐策来到路上,高栋迎上去招呼:“老徐,刚巧我又去凤栖路走了一遭,糊里糊涂乱逛,就到这儿了,想起你就住附近,索性叫你出来一起逛逛。”
     “怎么,又去凤栖路,案子还没破?”
     高栋无奈点头:“我每天被上面领导压着、催着,真一个头,两个大了。”
     “你总能想到办法破的,我对你有信心。”徐策敷衍着。
     高栋道:“你想不想听听案情?”
     徐策摇摇头:“没什么太大兴趣。”
     高栋有些失望:“你虽不是专业警察,我晓得你是这方面专家,当时我在公安大学进修,老师都推荐过你的犯罪心理学文章。我本想找你帮我分析分析,我想的对不对。”
     “案情是你们公安的机密,我不能听。”
     高栋笑道:“你还是以前一样的硬脾气,呵呵,也不是什么机密,对你这老同学我也没什么好瞒的。破不了的时候才叫机密,要真破得了案,早找媒体报道宣传了。”
     “好吧,你说说看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这案子最头痛的地方,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。”
     “你的意思是?”
     “指纹、皮屑、凶手的遗留纤维都没有,甚至脚印都是假的,凶手脚上套了平底的47码铁鞋,身高也判断不出。案发在半夜,没有目击证人。”
     “做得很干脆。”
    高栋苦恼道:“案发现场凤栖路,路上没有监控,但路的两头,中间的小区门口都有监控。路一边是小区的高墙,凶手爬不过。另一边是荒废的农田,案发前凶犯到来时,应该时间尚早,凶手不会从农田进来引起别人注意。所以我判断,凶手进入案发现场时,一定是经过了监控。”
     “你说的很对。”
     “我们的人查遍了当晚进入凤栖路的每个人和每辆车,都没发现有人在凤栖路滞留,或者半路下车。”
     徐策心中一想,高栋果然如他所料,高栋也是有很强的判断能力的,他能立刻注意到案发现场是个封闭区域,凶手进入现场,必然会经过监控,可是他永远猜不透我是如何光明正大地骗过监控的。
     徐策点头应付:“我认为你说的没错,可能你们的人没查仔细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,一定是把凶手漏过去了,但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,即便再找出凶手当时搭乘的车,司机也准记不清凶手的容貌了。”
     “你们应该做嫌犯模型。”
     “信息太少,没法形成模型。现在只猜测凶手应该和死者认识这一条线索。凶手胆子大,反侦察能力强,而且只捅了死者一刀,直接致命伤,下手很稳,一捅到底,没出现因为紧张没捅进而划破其他皮肤的情况。所以我判断,凶手可能当过兵,当过侦察兵。一个和死者认识,曾经当过兵的人。”
     “那应该就把范围缩小了许多。”徐策的话语依然平淡无奇,丝毫没暴露他心里的半点想法。只不过他心里在叹息,高栋呀高栋,你如果把凶手定位成一个与李爱国认识的退伍兵,那你这条路就越走越远了。
     “话虽如此,但死者社会关系复杂,当过兵的朋友也不在少数。”
     “那恐怕真不太好查。”
     高栋沉声道:“我告诉你件机密,这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。”
     “机密的话还是不要告诉我,我怕被灭口。”徐策幽默地做了个枪的手势,朝自己头上打了下。
     高栋道:“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了,我现在一看到枪的形状就头大。因为我要告诉你的是,凶手把死者的枪和子弹带走了。”
     “是吗?”徐策眯眼,似乎在思考,过了会儿,道,“你上次问我,猜测凶手会不会继续作案。现在我能肯定回答你了,一定会。”
     “为什么?”高栋眼睛瞪圆。
     “如果凶手和死者是私人恩怨,他在杀人后,留下一块字幅转移你们侦察的注意力,那也就算了,他不会拿走死者的枪的。遗失枪支是特大案,我虽常年在美国,对国情也知道一些,丢枪的案子要报到公安部的吧,单纯的仇杀伪造现场,没必要犯这么大动静。既然凶手不会是单纯的仇杀,那么他拿走枪支,你说他还会不会继续作案?”
     高栋瞬时感觉身上一阵凉意。下一个目标会是谁?在这个案子还没破前,如果继续出现下一个领导岗位的人被杀,上级施加的压力非逼死他了。
     高栋浑身不自在,看了眼时间不早了,便告辞离去,徐策叫住他,道:“老高,我有件事,可能需要麻烦你。”
     高栋爽快道:“什么事,你说吧,咱们这么多年老同学,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帮。”
     徐策道:“你和县局里的张相平副局长熟吗?”
     “张相平?”高栋眼睛微微一闪,想起了刚才的事,随后道,“他是县里主管刑侦的,这几天我们一起合作办案,说熟也谈不上,有什么事的话,或许我能说上几句话。”
     “是这样的,去年县里开始搞旧城改造工作,今年二月份时,我妈这边的家里老宅要被拆除,因为补偿没谈拢,所以我妈和我舅舅一家阻止他们拆迁,结果起了冲突,因为我不在场,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,听我舅舅说是当时有辆挖机要强挖,刚好我妈站屋下,机器推倒房子,房梁石头掉下来,刚好把我妈砸中,恩……就这么没了。”徐策语气里带着苦楚。
     “发生了这种事!”高栋也替他难过。
     徐策苦笑一下:“事情发生了,也就算了。当时我就跟我妈他们说,补偿能谈得多自然多拿点,谈不下来就算了,你们也不能用自己身体去挡拆迁队吧。结果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。事情过这么久,我倒不是想追究这事了。”
     “那你是?”
     “事情发生后隔了几天,我舅舅的儿子,也就是我表弟,他在技校读书,回家来知道这事后,就带了几个狐朋狗友去施工现场找人算账,结果起了冲突,捅伤了人,现在还关在看守所里。我妈死了也不能复生,我总不想活人再受罪吧,我舅舅就一个儿子,要是多判了几年,可怎么办呢。所以我想托关系捞人,这些年我钱是攒了一些,我舍得花钱,就是你知道我一直在国外,国内没关系,所以没门路。”
     “这事情是张相平办的案?”
     徐策点头:“听说他是管刑事案的,而且他是旧城改造维稳指挥办的主要领导,人也是他抓的,所以我想求求他,总该有用。”
     高栋摸了摸额头,道:“要是其他的案子,我也可以直接托关系帮你忙。这是地方上的案子,也是张相平办的案,没办法绕过他。”
     “这我知道,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认识一下,送点东西,想想办法,毕竟我家也死了人,双方沟通一下,事情简单处理。”
     高栋笑了笑:“看来你脾气也改了,没想到美国呆了这些年,还懂国情。”
     徐策摊双手苦笑:“没办法,不这么办不行,人总是要向前看的,不能老顾着过去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捅了谁,伤得厉害吗?”
     “捅的是个城建公司的小经理,赔了几万块钱,人现在也没事了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这事情也不大,我觉得不会麻烦。这样吧,我回去先跟张相平聊聊情况,到时再介绍你去认识一下,我在旁说几句好话,具体怎么处理,还需要你这当事人跟他沟通,你明白我意思吧。”
     徐策点头:“了解,要准备些什么东西,要怎么说,还需要你这资深官僚指点指点我,我不太懂这道。”

   第十章
     回到县局,高栋依然满腹心事。案子办到这里,似乎走入死胡同,陷入僵局了,人证物证都没有,直接线索已全部断了,这很头痛。因为现在即便知道凶手是谁,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,凶手只要一口咬定没做过,也很难判案。
     虽然在中国的政法系统里,案件定性、量刑尺度,这些往往可以由领导的个人意识所自由裁定,但究竟能否判得了案,还是要靠人证物证。
     毕竟这里是沿海开放城市,此案又是省市两级领导压着的大案,没法随便糊弄过去。
     而高栋心里最担心的,还是正如徐策所说,无论哪种犯罪动机,凶手既然拿走了枪,一定会继续作案。如果在没抓到凶手前再死一个官员,那他这专案组负责人的脸上就被人打了个大巴掌了。
     之前他甚至有一丝怀疑张相平杀了李爱国,但考虑到凶手拿走了枪,张相平的可能性就基本排除了,因为他如果出于争局长位子杀人,没必要画蛇添足把案子捅这么大。
     看来这案子还是要从头从李爱国的社会关系入手,毕竟在车上杀的人,应该是熟人作案。
     高栋叫来了张一昂。
     “老大,你找我?”张一昂眼睛有些红血丝,显然这一个星期工作强度很大。
     高栋点起一支烟,道:“这几天你们跟李爱国亲友的摸查进行怎么样?”
     张一昂道:“现在……现在还没有什么进展。”
     高栋吐了口烟,道:“他老婆案发前有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情况?”
     “没有。”
     高栋抿抿嘴:“他的社会关系中,有没有什么人这几天行为异常的?或者谁几天没出现过了?”
     “老大,你说的是畏罪潜逃?”
     “恩。”
     “暂时排查的结果,没有一个人有异常的,也没有人这几天不见人影。”
     高栋哼了声,道:“车里杀人,一定是和熟人作案,凶手的心理素质很好,一定是你们调查不够深入,把人漏过去了!”
     张一昂恩了声,低头不语。他并不否认高栋的判断,毕竟这么多人次车次的排查,不可能面面俱到,如果凶手在排查中隐藏过去了,也是有可能的。
     高栋看了他一眼,又道:“不要灰心,你们不要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,从不同的人口里拼接信息,还原案发前的情况。尤其是案发当晚,和李爱国一起喝酒的一群家伙。”
     “这些人都问了很多遍了。”
     高栋严厉道:“问得再仔细点,把所有人的笔录重新整理好,明后天再交给我。”
     “恩,好的。”
     “对了,我让你联系省厅物证专家过来,他们有什么进展?”
     “老大,我正准备跟你说呢。具体的结果还在核查,但今天有了些新发现。”
     高栋眼神一亮:“哦?发现什么?”
     张一昂道:“是凶手留下的那副字。字是用美术体写的,自然没法确认笔记。写字的那块布是化工纤维,这个材料很普遍,国内生产的大小厂家不计其数,所以也查不出来源。而字所用的颜料,凶手露出了破绽。——”
     “什么破绽?”
     “物证科的人把字幅上的颜料提取出来,又从市面上买回了上百种红色的颜料,每种经过比对,总算查出来了,凶手用的是萧山产的一个合资品牌的颜料。今天我找陈队商量,他那边县城安排了十几个人,县里其他几个乡镇也都委派了当地派出所的民警,我们把全县基本上所有的文具店和办公用品店都走了一遍。”
     “结果呢?”
     “这个牌子的颜料,只有县城一家连锁的办公用品店有卖。据店员说,因为这种颜料牌子成立的时间短,价格高,在白象县也没有专门建立过销售网络,所以估计全县只有他们家有卖,他们是全国连锁的办公用品店,总公司铺货的,所以才有卖。”
     “这么说,这颜料的销量在白象县的销售也不会多。”
     张一昂点头:“恩,那家店翻了销售记录,这种颜料他们是在三个多月前才开始卖的,至今只有五次卖出过这种颜料的记录。其中一次在本周,就是案发后,实际上只要查前面四次就行了。”
     “有办法查出那四次都是什么人买的吗?”
     张一昂道:“如果顺利的话,明天应该有结果。这家店里有两个摄像头,监控视频在他们老板电脑上,老板今天在外地进货,明天早上能赶回来,我问过了,他们的监控保存60天,只要凶手是在两个月内购买的颜料,就一定查得出来。”
     高栋点点头:“这算目前一条比较重要的线索了。”
     张一昂道:“如果明天查出的结果,买这颜料的四个人中,有一个就是凶手,那就万事大吉了。”
     高栋轻嗽一声:“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。”
     高栋并没有张一昂这么乐观,他想到这个凶手心思缜密,整个谋杀经过了精密的策划,任何人证物证都没留下来,难道最后就会败在这个颜料上?
     但愿如此吧,凶手应该不会想到我们警察连颜料这个细节都不会放过。
     可是,如果他用的颜料,并不是在白象县购买的,那么明天的工作岂不又白费了?
     而另个疑点在于,凶手为什么会买这种用的人少,价格贵的颜料?而且偏巧这颜料整个白象县只有一家店有卖。
     如果他用的是大众牌子的颜料,卖的地方多,公安根本没办法排查凶手的购买渠道,自然也无法锁定凶手。
     或许是因为凶手并不知道颜料的品牌,仅告诉销售员买个红色的颜料,店员随手拿给他的。
     对于颜料这种非犯罪的“必要道具”,相信凶手也会疏忽大意,决不会想到他买的颜料,刚好全县只有一家店有售。
     一切顺利的话,明天拿到当时购买颜料的录像,疑犯就显山露水了。
     高栋又道:“明天我跟你们一起过去,希望有收获。另外你还要跟郭局长那边跟进一下,查查案发前两个星期内,李爱国的车经过县内道路上的各个摄像头时的录像,有没有什么车在后面跟踪。这个案子凶手经过精心的踩点准备,而且时间挑了半夜,肯定是事先跟踪的,而且跟踪了很多天才逮到李爱国这个时间点回家的机会。查仔细些,一定能有眉目的。”
     “好的,老大,我这就去办。”张一昂虽然面容有些憔悴,但对待工作还是很认真的,尤其很听高栋的差遣。
     高栋也欣赏这个得力的助手,不但“懂事”、听话,脑子也转得快,这样的人自然是他的铁杆手下,他笑了笑:“小张,这次辛苦你了。等案子办完,回市里我给你和另外的兄弟好好犒劳一下。”


     “好的。”徐策点点头,站起身和高栋告别。
     徐策回到车里,看手表,今天已经太晚,来不及了,这几天虽然看上去警察都出动了,晚上也会四处巡逻,但大部分警力还是忙于这件案子,事实上的,某些环节比以往更薄弱。
     这反倒是很好的机会。


   第十一章
     第二天一早,高栋穿着夹克便装,身旁跟着穿警服的张一昂和陈队,到了一家店面较大的连锁办公用品店。
     高栋走进店里,抬头看了眼店里的两个监控,刚好一前一后,安装位置和高度都很科学。起先他还担心监控拍不到人脸,现在许多商店里的监控,装的角度不好,都是店主自己胡乱装着防贼的,很多情况下拍不到人的脸部。这里显然是连锁店统一设计的,这两个监控对于任何进出店的人,都能准确拍到面部。
     经过和店主的询问,这两个是百万像素的摄像头,店里光线充足,显然,拍清人的脸部特征没有问题。
     店主带他们来到后屋的简易办公室,抽出早已准备好的销售单据交给高栋,道:“领导,这是我们按你们指示找出来的,我们销售都有通过电子扫描仪入库,这是四次购买的单据。”
     高栋把手里几张纸扫了几眼,四次购买记录中,最远的一次是两个月前,其后大约隔两三个星期卖出一次,这四次购买记录中,居然都开了发票,抬头都是机关单位。
     高栋好奇问:“买的四次,都开发票了?”
     店主道:“我们是县政府定点采购企业,这种颜料的价格比较高,一般人自己用都买国产牌子的,前几回有单位采购的来买,我们销售人员推荐这种试试看。”
     高栋点点头,让张一昂把这几张发票带走,发票抬头两次是县国土局,另两次分别是两家事业单位。
     高栋注意到销售单据上,四次购买时间都记录到了几点几分,这给查视频带来了方便,只要拉到那个时间点就可以了。
     他让店主打开电脑,准备先看一下视频,等下再把视频拷贝带走。
     由于第一次的购买日期超出了视频保存时间,所以他们只看了后面的三次。
     前两次分别是两个事业单位的人购买,高栋让陈队注意着这两人,回去再派人调查。
     到了第三次,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出现在视频里,最后买了一大堆的颜料和一些纸张,顺便还买了一些文具。
     陈队辨认了半天,告诉高栋:“这不是国土局的副局长王修邦嘛,他怎么自己来买东西了?”
     “哦?他是国土局副局长?”高栋多看了几眼这个人。
     陈队转而一想,笑着道:“他估计是给自己小孩买的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哦?”
     陈队补充道:“听说他前几年离婚了,有个十多岁的小男孩,大概读小学吧,跟他的。看样子是买回去给小孩画画用。”
     高栋点点头,显然这个王修邦开单位发票,自然是拿单位报销办公用品的,看他买了这许多,也有几百块了。身为副局长,为个几百块东西还拿单位报销,真掉身价,高栋冷笑一声。
     这时,王修邦买完东西,离开了商店,他走出了视频一会儿后,视频里出现了另个人,高栋心里一闪,是他?
     视频中,出现了徐策清晰的脸部,他走进店里似乎跟店员说了几句,随后买了一包打印纸走了。
     高栋自然没有对徐策起疑,毕竟他很自然地走进店里,没说几句话,就买了包打印纸离开了。任谁也不会对他的正常行为有所怀疑,更不会想到其实他是在跟踪王修邦。
     高栋见到了视频里的徐策,想起徐策托他和张相平打招呼捞人的事,最近一直在忙,打招呼捞人不是时机,等过几天再帮他安排吧。随后,带了人回到了局里。

   第十二章
     回到县局,高栋招呼陈队、他们局长郭鸿恩和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张相平一起商量。
     那家办公用品店,公关搞得不错,确实是县里很多机关的定点采购单位,一般小金额的日常办公用品的采购都从它那儿买。
     所以几家事业单位和机关单位去那买颜料一点都不奇怪。
     现在要搞清楚的是,视频中的两个事业单位的办事人员,是不是真的是事业单位的,他们买走颜料拿去做什么,有没有办法证明他们买走了颜料,没有用到其他地方。
     其次,国土局副局长王修邦的儿子是不是在学画画,这个也最好想办法找人了解一下。
     关于王修邦买颜料的事,张相平倒是知道,他和王修邦有些私交,据他说王修邦的儿子确实在学画画,而且王修邦也不可能会去杀害李爱国。
     一是王修邦是个很保守的官员,做人低调。二是王修邦与李爱国只有开会时见面点头的认识关系,双方没有任何工作和生活的交集,据说两人如果面对面走在街上,都不一定认得出来。
     当然,现在的事情就剩下了确认视屏中两个事业单位的办事人员的身份,以及购买颜料的用途。
     因为案子调查到现在,几乎没有任何进展,现在从颜料这个细节着手,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要去调查体制内其他单位的人员,也是很为难的举动,这事情被其他单位知道了,影响很不好。
     如果调查展开了,又被其他单位知道,最后调查结果又证明他们判断错误,就更尴尬了。
     所以高栋需要跟他们县局的人商量着办,这办法也是在无奈之下对所有的可能犯罪人员进行逐一的排除。
    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让陈队想办法找朋友侧面打听,首先确认视频中出现过的人身份,再想办法了解一下他们买这牌子颜料的用途。
     高栋虽这么安排,他心里对结果也不抱着多少的期待。毕竟单位采购颜料,是很正常的事。
     这个小会开完后没多久,陈队就再次找到了高栋,报告他一件事:“县国土局的一个工作人员早上到县城派出所报案,说他们土地执法办队长林啸失踪了。”
     高栋冷不防一个激灵,心里发出了一个声音:“下一个开始了!”

   第十三章
     高栋冷不防一个激灵,心里发出了一个声音:“下一个开始了!”
     这些天来,他时刻担心着案子没破前,照着“杀够局长一十五,局长不够科长补”的口气,下一个官员遇害发生,就事态严重了。
     现在陈队突然报告国土局一个科员失踪,似乎正中他的心声。
     他随即注意到面前还有陈队站着,忙恢复了心神,不让心中的动摇落入下属的眼里,依然保持着他平日的处变不惊,慢声问:“怎么回事?”
     陈队赶紧道:“是这样的,今天他们单位一个管日常的秘书来报案,说执法办的队长林啸已经有三天没来上班了,今天是第四天没上班。林啸是宁海人,早上报案时,他家属也一起来的。说他这几天电话关机,人也没上班,到他住的地方,敲门没人应,所以他家里人担心,就找到单位,单位领导让他们来报案。所以他们一早就到县城派出所去了,这我也刚得到消息。”
     高栋抛了根烟给陈队,自己也点了起来,微微皱着眉,吸了口,道:“你们局长怎么说?”
     陈队眼睛跳了跳,道:“郭局说,全权由高局您处理。”
     高栋眼睛斜斜一瞥,怪笑着道:“郭局说要不要立案呢?”
     “一切高局您定。”
     高栋笑一声:“我是负责来查你们李爱国的案子的,失踪案子也归我管,呵呵,这是什么说法?”
     “恩……”陈队支吾道,“这……这我不太清楚。”
     高栋心里透亮,人员失踪案放哪里都是小案子,现在郭鸿恩把这案子也说由高栋全权负责,显然他是怕出事。连立不立案都左右为难了。
     如果换个普通人失踪了,立个案放在那儿,没什么大不了。
     现在是一个机关科员失踪了,放到以往也是个小事,可在这风口浪尖的,一个科员失踪,郭鸿恩怕的不是失踪,而是下一个被害者。
     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在他们李爱国这大案尚未破之际,再冒出个被害的公务人员,那不是天塌了?
     所以郭鸿恩对这个科员的失踪,到底立不立案,心里没底,只能全权交由高栋,高栋是有硬背景的技术性官僚,郭鸿恩相信他对处理这事比自己更懂分寸。所以连立不立案,都让高栋安排。
     高栋现在也没法判断这个名叫林啸的科员失踪,和李爱国被害有没有关联,深吸了几口烟,抿抿嘴,低声道:“先不要立案,放着。”
     陈队心领神会,道:“我这就去告诉他们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等一下,这事情现在知道的人多不多?”
     陈队道:“除了他们国土局的,还有林啸的亲属外,应该没什么人知道。”
     高栋点头道:“好,你去安排,这事慢慢来,让他亲属不要急,就说我们警方一定会全力查找的。找你们单位领导,跟国土局打招呼,这事情低调处理。好吧,你先去忙,半个小时后拿他们早上派出所报案的卷宗再来找我。”
     过了半个钟头,陈队再次找到高栋,顺便带来了派出所早上的卷宗。
     高栋随便翻看了几页,道:“这个叫林啸除了写着宁海人外,其他你了解到的情况跟我说说。”
     “林啸是宁海人,复旦毕业,三年前省公务员考试进到我们白象县国土局,一直来跟这副局长王修邦。”
     “就是早上我们谈的那个王修邦?”
     “恩,没错。”
     “好,你继续说。”
     “他在我们县没有自己的房子,租住在县城高档小区文峰公寓里。从星期二开始没来上班,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。他们单位的人以为他可能另外有事,毕竟是公务员,几天没来上班也正常,昨天他父母到了这里,去他租的地方,敲门没人应,他们没钥匙,打不开房门。于是今天早上找到了单位领导,双方一商量,连着几天没上班,手机关机,家里没人,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,所以安排人陪他父母过来报案。”
     “这人平时工作情况怎么样?在单位里混得好吗?”
     “据我了解了一下,这人工作挺认真负责的,也懂交际,单位里很吃得开。据说他是他们副局长王修邦的左膀右臂,很受重视提拔。所以那么快就当了执法队一个支队的队长。”
     “他和李爱国呢,认识吗?”
     “完全不认识,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,应该面都没机会见的。他和我们张副局长倒是认识的。”
     “哦,张相平?他们怎么认识的?”
     “去年开始县里搞旧城改造,成立了旧城改造维稳工作办公室,由王修邦挂主任,林啸是他的得力干员,另外,城建、公安、城管三家单位各派一名副局长担任工作组领导成员,张局就是公安派过去的领导,所以自然和林啸认识的。”
     高栋哦了声,他想起徐策跟他提过,他舅舅的儿子捅了人是被张相平的人抓的,也是因为拆迁的事情,所以想从张相平那里捞人。
     原本他以为张相平主管刑侦,所以捅了人自然由张相平抓。
     现在知道了,原来张相平自己就是旧改办的主要领导之一,看来这捞人的事更要麻烦点。
     这旧改办的领导成员里,就有公检法的人,徐策表弟捅了城建公司的人,估计要判挺重,难怪徐策这内敛性格的人,都会开始托关系了。这老同学的忙,必须得帮!
     听了陈队的话,高栋分析,那个林啸,在公安系统里,顶多只认识张相平,和李爱国一点关系也没有,有没有见过面都是未知数,看来林啸的失踪和李爱国的被害,应该是不相干的两件事了。
     但现在特殊时期,也需要考虑到林啸如果也被害了,那凶手是纯粹的报复社会,仇视公务人员的行为特征就更清晰了。
     他思索一下,心想这事情还是要稍微再了解一下情况,如果林啸的失踪跟现在的案子没关系,那他也不管,随便他们县公安局怎么处理,失踪个把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。如果有关联,到时再看着办吧,至少现在李爱国案子还没破,如果被上级知道凶手在这几天又干掉一个,那他就难辞其咎了。
     所以现在失踪案还是要压着,即便他不是失踪,而是遇害了,就算被发现尸体,现在也不能直接提并案。
     思索已定,便道:“他家里现在还没人进去过吗?”
     “早上听说是在跟房东联系拿钥匙,现在有没有进去过不清楚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你们找几个人去他家里看看情况再说吧,这事情要是不关李爱国的案子,就暂时不用浪费精力放里面。如果有关,记住,别声张,回来告诉我。”

   第十四章
     今天徐策开的是另外一辆的黑色奥迪车,他坐在车上,看了眼仪表盘,刚才至今开了两公里了,车子一点倾斜感都没有,看来实验又失败了。
     他把车停到郊区一条偏僻的路上,下车查看轮胎,车子右侧的前后两个轮胎都扎着一个东西,但轮胎几乎看不出漏气的样子。
     这轮胎质量真好。——但对他来说,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。
     他正通过试验,来对付下一个目标,轮胎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。
     ——当然,实验如果实在不行,他还有枪。但开枪的声音很响,很可能马上引起周围人的警觉,很难做到全身而退,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用枪的。
     半岛酒店离凤栖小区外面的凤栖路南段,也就是他预期的目标作案地点,也就是上次李爱国遇害相距几百米的地方,大约有两千三百米。
     张相平经常在半岛酒店应酬,应酬结束后,他通常会独自开车回到凤栖小区,他和李爱国住同个小区,他开的是和徐策这辆同型号的奥迪车,车身的重量是差不多的,徐策也注意过,张相平的奥迪车用的大概也是米其林的轮胎。
     ——这只是大概,他无法靠近张相平的奥迪车的车底仔细辨别。
     他之所以知道张相平的车大概用的也是米其林轮胎,是有一次跟踪张相平洗车,在他洗完后,徐策也去洗车,随意向洗车工询问说,原装的轮胎快磨平了,如果换胎,哪种轮胎比较好,对了,刚才前面那辆奥迪车,用的是什么轮胎。洗车工告诉他用的是米其林,张相平的车在他们店换过胎。
     这条信息仅是洗车工告诉他的,无法判断正确性。
     因为洗车工或许并不知道张相平车的轮胎牌子,他只是想做成这个生意,他们家有卖米其林轮胎,所以才告诉徐策是米其林。
     在一开始,这个无法判断准确性的信息,确实给他的计划造成了不少困扰,但好在,他通过实验证明,事实上大部分牌子的轮胎质量差不多,同样的车身重量下,在轮胎下扎个洞,漏气的时间几乎一样。
     现在的实验是他计划最关键的一步了。
     他需要在张相平的奥迪车停在半岛酒店时,在他的轮胎下放置扎胎钉,车子一发动,轮子向前滚,扎胎钉就进入了轮胎里,等到张相平的车行驶了两千三百米,也就是快到凤栖小区门口时,漏气会比较严重。
     到时,徐策有办法让张相平下车,告诉他轮胎漏气了,只要张相平一下车,他随后立刻动手。
     当前的难题,就是这个两千三百米。
     如果扎胎钉很大,那么轮胎漏气会发出比较大的响声,或者还没开到凤栖路,轮胎漏气已经造成了车身倾斜,引起车里人的注意,那么张相平就不会开到凤栖路上才下车处理了,那样徐策也没办法动手。
     如果扎胎钉太小,那么就达不到让车子漏气的效果。况且,现在大部分轮胎里面都灌了自动补胎液,一种充在轮胎内的物质,遇到轮胎有破口时,会迅速填充修复。这只能针对小口子,如果扎的口子较大,是没作用的。
     此外,漏气的速度与车速也有一定的关系,车速越快,漏得越快,车速越慢,漏得也越慢。
     总的来考虑,张相平从半岛酒店到凤栖路,仅两千多米,大概三分钟左右就到了。既然不能扎漏气有声音的大洞,小洞又没法在三分钟时间里让轮胎从视觉上看出漏气了,唯一的办法,就是放一排多枚组成的扎胎钉。具体需要几枚才能有恰当好处的效果,还需要再进行实验。
     好在现在的多次实验已经有一定眉目了,徐策相信这几天内就能得出最后的结论。
     他费力地挖下插在轮胎上的扎车钉,随后从后备箱里拿出两个新的轮胎,自己用千斤顶换上后,把破轮胎放回了后备箱里。
     每次实验,他都会把旧轮胎拿下,弄回家自己修补,换上好胎。
     用不了几次实验,整个轮胎都将废弃。
     虽然这么做,成本很高。但如果把轮胎拿去店里修补,轮胎上这种特殊的扎胎钉留下的痕迹说不定会引起修车小工的注意,万一在以后犯案后,警察想到对修车店进行排查,很可能暴露自己。
     尽管实验费钱,但比起自己的生命,当然生命更重要。
     徐策重新回到车上,把车开到了附近一家修车店,下了车,叫过小工:“米其林的轮胎有吗,我要买两个。”
     小工好奇道:“老板,你上星期也买了两个哦。”
     徐策眉头微微一皱,这才注意到,这家修车店上星期确实来过,偏偏又是上次卖他轮胎的那个小工,这家伙的记忆力真让人讨厌。
     他每次购买新轮胎,都想方法尽量找不同的修理店,这片郊区的地理位置他不太熟,所以才会间隔不到一星期,就来到同一家,而且偏偏遇到个记忆力好的小工,看来再也不能来这家买轮胎了。
     徐策只能嘀咕几句,说可能遇到小人了,家里另一辆车两次都被人扎了胎,而且扎得很厉害,补不了。小工倒也没再啰嗦。
     趁补车的工夫,他又想到了对付张相平的一系列细节。高栋这边还没给他引荐张相平,估计他们这些天依旧忙于侦破李爱国的案子,不合时宜谈论私人的东西。
     案发至今已经有一个多星期,也许过个几天,他们案情再无进展,也该歇上一歇,高栋到时应该会帮这个忙。
     当然了,他原本的计划中,根本不会出现高栋这个同学,即便高栋不帮忙,他也有办法拉上张相平的关系,完成计划。
     多了个高栋,他不知是福还是祸。

   第十五章
     高栋正躺在椅子里冥思苦想,办公室门敲了三声,高栋坐直身体,说了句请进。
     进来的是陈队,高栋道:“查怎么样了?”
     “那两个事业单位买颜料的人已经确认过了,他们都是单位的办事人员,平时没有任何异常行为,颜料买回去是用来单位里的宣传工作,没发现任何疑点。”
     高栋似乎早预期这个结果,没说什么。
     陈队又道:“派出所的民警去林啸家里走了一趟,听他们说,林啸所租住的文峰公寓家里没人,也没有留下字条,东西整齐,没有被翻动的迹象。我跟派出所所长说了,县局领导的意思是先记录情况,暂时不要立案。”
     高栋嗯了声,想了想,道:“那个文峰小区有监控吗?”
     “这是县城比较高档的几个小区之一,肯定有。”
     “查一下他最近一次什么时候回家,最近一次什么时候离开小区。”
     “好的,我马上去落实。”
     陈队走后,高栋又仰面躺下,思考起李爱国的案子。
     他在半夜打完牌后,独自开车回家,从沿海南路拐弯进入凤栖路,开了三四百米的距离,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会让他半路停车?又遇到了谁会让他打开车门,让凶手上车?
     这点依旧是破案的关键点所在。
     而最主要的是,凶手究竟是怎么来到凤栖路上蹲点的?
     监控中,凡是行人,都很容易排查,只要看是否在短时间内离开下个监控,就能判断此人是否滞留在路上。
     唯独是坐车来的。
     凶手一定是坐车来的,而且一定坐在了后排的车位上,这样监控才会拍不到。
     但犯罪心理学的常识推断,凶手是一个人,没有同伙,那么开车的司机应该和凶手没关系才对。可是所有当晚经过凤栖路的车辆都排查过了,司机都表示没有人在半路下过车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
     高栋始终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矛盾点差在了哪里。
     难道这次凶手是有同伙的?开车的司机是他的同伙?
     也或许是几百辆车子的排查工作繁重,自然没法每个当晚的司机做详细笔录,很容易出现纰漏,公安在排查中疏忽遗漏了?
     但现在已经错过了黄金调查期,案发已过十天,就算现在找到当时搭载凶手的车辆,只要凶手不是长得奇形怪状的人,司机也一定记不清楚凶手的容貌了。
     当时案发之初,高栋定下了五个方向的工作。
     现在第一个方向,查凤栖路的监控,已经注定以失败而告终。
     第二个方向,查案发前一段时间里,李爱国开车被谁跟踪了。这部分的工作繁多,难度很高,想必凶手跟踪时,也是异常小心,避免被李爱国本人发现。现在他们要从监控中查出谁跟踪了李爱国,更是难度重重。但可以肯定的一点,凶手必定跟踪了李爱国,只要用心查监控,这方面有结果是早晚的事。当前能做的也只有等结果了。
     第三个方向,查凶手留下的物证。唯一有价值的物证,只有那幅字,可颜料的线索已经断了,这方面很难再有突破。
     第四个方向,李爱国的亲友做笔录,查社会关系。这块工作还在进行中,但迄今为止,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。
     第五个方向,走访案发地附近,询问老百姓。这块工作已近尾声,目前尚无目击者和知情人。
     看来现在最靠谱的还是第二个方向,谁跟踪了李爱国。这是现今最有价值的工作。
     想到这儿,高栋喊来了张一昂,道:“调全县的监控,查谁跟踪李爱国的事怎么样了?”
     “还……还没结果。”
     高栋嗯了声,道:“毫无疑问,凶手是跟踪过李爱国的,对李爱国的行踪了如指掌。照道理,这块工作应该很快有结果才对,到现在还没有有价值线索,问题出在哪里?是工作量很大?”
     张一昂低头道:“倒不是工作量的问题,县局和我们自己的人这几天都忙这块活,全县各个监控,只要出现过李爱国车子的镜头,我们都看了很多遍,实在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。”
     高栋冷哼一声:“可疑的人你们用眼睛看看就能看得出?”
     张一昂有点惶恐,道:“我……我们在想,凶手既然能上李爱国的车,应该是李爱国的熟人,可以从这角度着手查。如果是他的熟人,那么……那么我想,凶手说不定用不着跟踪李爱国。”
     高栋抿抿嘴,皱眉看着他,道:“当晚跟李爱国打牌的几个人,都排除过了?”
     “恩,他们打牌完后,各自散了,从别个路口的监控中,都拍到了他们车子经过的情况,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。”
     “既然这些人不是凶手,那么凶手就算是李爱国熟人,怎么会知道当晚李爱国这么晚才回家的?必定经过了跟踪。这跟踪也不是那么巧的事,刚那天跟踪,就发现那天有机会。凶手肯定跟踪了好多天才找到那晚上的这机会的。”
     “如果,如果是当晚那几个人中的某个,表面跟李爱国要好,一起打牌,实际恨李爱国,雇凶杀的人呢?”
     高栋冷冷道:“雇凶杀人拿枪做什么?雇凶杀人的亡命徒,看到抽屉里除了子弹外,还有现金,为什么不拿了?有这样不要钱的杀手?”
     张一昂顿时被他训得不敢说话。
     高栋语气软下来,道:“查案子要看出问题的本质,你要设身处地,假象你自己是凶手,来模拟还原犯罪现场,不能站在第三者旁观的角度破案。尤其你要知道,这次凶手的反侦察能力异常强大,我实话告诉你,我从没遇过这种级别的凶手。”
     张一昂低头道:“我明白了,老大。”
     高栋道:“你们查谁跟踪了李爱国,不能光凭感觉判断哪辆车可疑,你们要做数据分析。李爱国的车子经过摄像头的时间点,之后五分钟内经过的所有车子,包括一些电动车,助动车,没牌照的车,只要速度跟得上跟踪的,全部记下来,列成一张表格。把每一天,每一个路口经过时的情况做统计,拿出一份报表,看看哪几辆车出现的次数最多。三天内,把报表发我。”
     张一昂恍然大悟,按高栋的方法,把李爱国车子每次经过后的所有车做统计,列出哪些车出现的次数最多,次数多的那几辆车,其中一辆,一定是凶手。这方法比他们凭经验,凭感觉判断哪个车是跟踪的要靠谱多了。
     现在是数字时代,破案也要用到数据分析的精神。
     徐策或许并没想到,高栋的破案思路,至少到目前为止,方向上都是对的,只不过或许在细节上,还存在纰漏。如果高栋继续延现在这条路查下去,徐策还能隐藏多久呢?

   第十七章
     晚上,高栋坐在办公室里,门敲了两声,进来一位四十岁左右,套白大褂的人,他是物证科的组长,也是法医的头。
     “老陈,查怎么样了?”
     “老大,正如你所想的,应该是有人把整个房子都拖了一遍,此人把拖把随意放在门口,就没再走进去过,屋内没有再发现那人的脚印。我之所以判断地不是林啸拖的,因为一方面拖把不应该放在那个位置;二是拖把很脏,没有去洗,就靠在那里;三是连进屋后的门口一段,除了我们自己人和林啸父母外,没有其他人脚印,说明此人拖完地,退到门口,就离开了房子。”
     高栋抿抿嘴:“好吧,这作风倒和李爱国的案子有几分相似。”
     “不过屋子里没有找到血迹和搏斗的痕迹。”
     高栋点点头:“这件失踪案,暂时还没有足够证据表明跟李爱国案子有关。”
     “此外还发现了一个疑点,林啸卧室内的很多衣服和枕头都不见了,现在是冬天,但他屋子里找不到厚衣服,只留了夏天的薄衣服。”
     高栋微微皱眉:“这是什么道理?现在穿的衣服都不见了?”
     老陈道:“但屋子里的钱物、电脑都完好。”
     “电脑查过了?”
     “恩,上一次开机时间是12月10号的晚上6点50分。”
     高栋嗯了声:“这和监控上显示的林啸那天晚上6点半进小区相符。其他还有什么线索吗?”
     “暂时没有。”
     高栋寻思一下,道:“好吧,那先这样,这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,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。你先回去休息吧,帮我把张一昂和陈队叫过来。”
     过了几分钟,张一昂和陈队进了办公室。
     高栋让他们坐,给他们每人扔了包中华,道:“小区的所有监控拷贝都拿到了吗?”
     陈队道:“全部拿来了。”
     “好吧,那你们俩安排几个人,现在就开始查吧。这事除了你们县局的几个领导外,其他人都暂时保密。”
     张一昂道:“老大,这事跟李爱国案子有关吗?”
     高栋抿抿嘴:“暂时不知道,但愿没关系吧。还是先查一下保险。就算有关系,没我的话,也绝对不能透露。”
     “明白。”两人都心领神会,李爱国案子还没破,如果下一名公务人员现在就出事了,这事情不太好控制了。
     两人离开后,高栋心里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,林啸的失踪八成和李爱国的案子有关。因为这次失踪,也是跟李爱国遇害一样,没有留下线索。屋内没有打斗过迹象,包括足印也被拖过了。

     而林啸的冬天衣服,为什么都被拿走了,这是什么道理?
     林啸在12月10号,也就是李爱国案发12月6号过去后的第四天,晚上6点半他回到小区,6点50分还打开过电脑,此后就失踪了。没留下任何的征兆,就突然失踪了?
     高栋舔舔嘴唇,觉得头有点痛,先回酒店睡一觉吧。
     第二天一早,高栋来到办公室还不到五分钟,张一昂和陈队就一起赶了进来,急声道:“老大,林啸案子发现重大情况。”

    第十八章
     第二天一早,高栋来到办公室还不到五分钟,张一昂和陈队就赶了进来,急声道:“老大,林啸案子发现重大情况。”
     高栋微微后仰,闭眼吸了口气,重新睁眼,淡定问:“怎么说?”
     张一昂道:“老大,电梯监控里有线索,我看林啸八成凶多吉少了。”
     他马上拿出笔记本电脑,打开其中一个视频文件,拖到中间的地方,道:“这是林啸回家时的画面。他在地下车库停了车,进入了地下一层的电梯,然后升到三楼,回家。”
     监控是在电梯里的顶部,俯视向下,照着人头顶。
     画面中,电梯门打开,随后一名男子走了进去,他在电梯一边的按钮上按了下,电梯上升,过了十几秒,他离开电梯走了出去。期间此人曾半抬过头,监控中能大致看清他的容貌。
     高栋道:“这就是林啸?”
     陈队道:“恩,我们找他单位的同事辨认过,肯定这人就是林啸。”
     高栋看了眼时间,道:“就是说,他是晚上6点37分进入电梯的。”
     “恩,没错,进入小区时间是6点半多些,这个时间和之前车子进入小区的时间相吻合。”
     高栋点点头:“好的,接下来呢?”
     张一昂关上了这个视频,打开了另一个视频,拖到中间一处,画面上显示的日期是12月11日了,也就是失踪第二天。时间是凌晨1点钟,也就是在大半夜。
     画面里,电梯里一个人也没有,这时,画面微微震动了一下,应该是电梯开始运动了,过了十几秒,电梯门开了,又隔了几秒钟,一个物件移进了电梯里。
     这是个橘黄色的大号带盖的垃圾桶,就是很多小区里楼下放着的那种,底下有四个轮子,居民们把日常垃圾扔里面,保洁员推着垃圾桶倒掉。
     这个垃圾桶移进了电梯后不久,电梯门关上了,并没有人进来。
     高栋急喊了声:“停,把画面切前面点,这垃圾桶怎么没人就跑进来了?”
     他感觉有点莫名其妙,像放鬼片一样,大半夜怎么会冒出一个垃圾桶,垃圾桶自己竟移进了电梯里。
     画面往回切了点,慢镜头切进,这时,画面中显示了,电梯门口,一条手臂推了一把垃圾桶,把垃圾桶推进电梯后,门外的那个人却没有进来,随后过了会儿,电梯门自动重新关上了。
     高栋把画面再切到那只手,仔细辨认,这双手上还戴了胶皮手套,衣袖看起来是个劳动装的工作服。但画面只多拍到了手肘,手的上臂都几乎没进入画面,更不用说这个人的面目了。
     高栋重新放动视频,过了一分多钟,画面重新震动了一下,表明电梯再次开始运动。过了十几秒钟,电梯门重新开了,一只手伸入画面,把垃圾桶拉了出去。还是那只戴着胶皮手套的手,还是只拍到了手臂,没法拍到人脸。
     高栋沉声道:“这算怎么回事?”
     “老大,你再看下面。”
     他关了这个视频,打开了下个视频。
     这时,时间显示是12月11日的1点半。
     画面震动了一下后,电梯门重新打开,又是这个垃圾桶被推了进来。只是这一次的垃圾桶与上次有所不同,上次垃圾桶的盖子是关着的,这次垃圾桶里装满了黑色的垃圾袋,每个袋子都鼓鼓的,以至于盖子都合不上。
     过了一分多钟,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,那只手把垃圾桶拖了出去,至始至终,监控只拍到了这只手,没有拍到手的主人。
     张一昂道:“老大,我们后面一天的监控都查了,再没发现林啸重新出现过。他既然回过了家,总不可能凭空就消失了,我怀疑他是被人抓了,装在这垃圾桶里运下去。你看,大半夜的不会有清洁工吧,而这个弄垃圾桶的,始终没把脸进入监控中,显然他对监控的位置很清楚,而且他也不敢暴露面目。第一次,他应该是在地下停车库,把垃圾桶推进了电梯。随后电梯长时间没人按,自动关上了门。他通过后面的楼梯跑到三楼后,按了‘向上’,电梯运行到了三楼停住,他把垃圾桶拿出来。之后他把林啸装入了垃圾桶底下,上面塞了很多袋垃圾,以防万一被人撞倒,任谁也不会把垃圾翻出来。他再把垃圾桶推入电梯,通过楼梯跑到地下停车库后按了‘向下’的按钮,电梯运行到地下一层,他再把垃圾桶拖出来,把林啸装车后备箱带走了。所以此后的监控中,再未出现过林啸,小区保安也没注意到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。”
     高栋点了支烟,吸了口,寻思着张一昂的分析。
     如果真有人把林啸给绑了,要弄出小区,肯定是要用车的,而且要装在后备箱里,这样才是最保险的。如果仅放在后排车位上,要是保安多长个心眼,朝你车里看几眼,说不定就会暴露。
     如果把人装在大箱子里,拎出小区,这样也太明目张胆了,更容易引起别人关注。
     让人在布满监控的高档小区里凭空消失,最靠谱的,还是要用车,用车的后备箱。
     林啸既然已回到了家,凶手把林啸制服了,运到地下停车库,最方便的还是用电梯。
     但直接运的话,时间是半夜,虽然很少有人在这个时间进出,但万一就遇到人了呢,有人刚好那时搭电梯,岂不是暴露了。用垃圾箱就稳妥的多了。第一次把垃圾箱运到楼上,这时是个空垃圾箱,即便有人刚好搭电梯,虽然觉得电梯里莫名其妙出现了垃圾箱,有点奇怪,但就算打开垃圾箱,里面也是空的。第二次,把人装垃圾箱底下,上面堆满垃圾袋,就算刚好被人撞到,觉得多出个垃圾箱很奇怪,但按人的心理,是不会把垃圾箱里的垃圾袋都拿出来,翻翻底下的。这样就能顺利地把林啸带出去了。
     看来林啸冬天衣服和枕头不见了,应该就是看中冬天衣服体积大,用黑色的垃圾袋一装,叠在垃圾箱上面,自然能掩人耳目。
     这次凶手把房子里的脚印都拖干净了,从监控上看,凶手带了胶皮手套,不会留下指纹,而且想出了用垃圾箱运的方法。
     这思路、这细腻的做法,和李爱国的案子有异曲同工的地方。
     莫非真是同个凶手干的?
     但问题是,如果真是一个凶手干的,为什么不把林啸直接杀死在家里算了?而是费力把林啸运走?现在林啸到底是死是活呢?
     林啸失踪案,虽然没有直接线索证明和李爱国的案子有关。但从现场清理的手法和高超的犯罪思路看,高栋越来越感觉这其中大有关联了。
     尤其是,偏偏发生在李爱国案子后这个时间点。
     高栋思索一下,道:“你们两个待会儿跟我去趟文峰公寓,跟房东打个招呼,那套房子公安暂时查封侦察。”

   第十九章
     今天早上徐策接到个电话,是太太从美国打过来的。
     太太是台湾人,他在美国工作期间认识的,随后结婚。
     她温柔贤淑,结婚后成了全职太太,在家带孩子。孩子今年三岁半,主要以英语教育,会一点中文,但小孩本就口齿不清,他太太的一口台湾腔更是让小孩的普通话显得不伦不类,好像天天强迫他回家就只能看台湾综艺节目。
     孩子今天在电话里用英语问他,爸爸什么时候回来。
     徐策心头微微一震,最后强笑着说,大约过一个多月就回来了。
     太太并不知道徐策回国后到底做了什么事,只是听他说母亲一周年忌日,他回去料理一下家里的东西,把国内的事情全部办完,再回到美国后,大概永远不回国了。
     太太过去从他口中知道他的家庭情况,对他来说,只有母亲一人是至亲的亲人,父亲早年离异,这些年来,对他并无几分关心,他自然也对父亲的印象淡漠。
     如今母亲亡故,国内已无可留恋,只等着把事情都料理完,回国外再继续回到投行工作,安安静静地抚养妻儿。
     每当他想及此处,他那张似乎永远波澜不惊的脸庞,总是会眼带湿润。他不知道现在做的事,是否总有一天会暴露,如果他在国内被抓,那么毫无疑问,将判处死刑,或许都没办法再见儿子一面。
     如果他已回到美国,案件暴露,按照美国的法律,特大的刑事杀人案也将被引渡回国。
     他在回国前买了份保险,受益人填的是妻子和儿子的名字。
     在他做这个计划前,他心中总会冒出一个反对的声音,人已经死了,你想法设法把他们全杀了,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?而且如果一旦被抓住,你的一生、你的家庭,都将彻底毁灭。你这么做太自私了,只顾及你心里的仇恨,却不考虑你那位爱你的妻子,以及喊你爸爸的那个孩子。
     或许吧,我是太自私了。
     他仰面吐了口气。
     即便妈妈在天有灵,她也一定反对我这么做的。
     但是——
     公义的标尺,总是要有人去衡量的。
     如果每次屠夫对良善的人们落下刀钺后,余下的人总是抱着逝者已逝,活着的人要向前看的态度,那么,谁来惩治罪恶的屠夫呢?屠夫也必然会将把手里的刀钺再次对向良善的人们,谁能保证你不会是下一个?
     律法已经败坏,需要殉道者誓死抗争。
     以暴易暴,从来都是无奈的选择。
     想起母亲,他总是很惭愧。
     昔年出国后,总想着早日事业有成,好让母亲享受好日子。可当他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事业有成时,他总觉得还不够,相比起更有钱的人,他又算得了什么?所以,只能在所谓的事业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,继续忙碌。
     而这时,他母亲去世了。
     出国至今,平均每年只回国一次。太太和儿子由于签证的关系,一共更只回来过两次。
     作为一个独自把他带大的母亲,只见过儿媳四次面,只见过孙子两次面,在预期的未来美满生活即将照进现实之际,突然遥不可及。
     这是怎样一种痛!
     这是怎样一种恨!
     尤其当徐策听过舅舅讲述那一天的情形,两辆大型挖土器逼到了家门前,他们尚在苦苦哀求。那位城管局的副局长抛下一句话:“别说是强拆,就是强奸,你们也要配合。”
     顿时气得他妈妈跳到房子前,用身体挡向机器。
     施工人员停下挖机,向这些领导询问该怎么办。
     那位叫林啸的科员打电话跟国土局副局长王修邦确认后,冷然向施工队下令:“给我推,推个干净,看他们要钱还是要命。”
     挖机的大机械手,直接砸向了老宅的墙壁,机器的力量非常大,还没把房子推倒,梁上一块大石头突然砸了下来,他母亲当场死亡。
     每当想到此处,徐策心里问一句,他们该死吗?他心中会坚定地回答自己,全部该死!
     林啸已经被他控制了,下一个就是张相平。
     再接下来,是城建局副局长和城管局副局长。
     唯独困难的是那个旧改办的主任,始作俑者,王修邦。此人是个低调、行事处处小心谨慎的官僚。
     从林啸口中探知,此人几乎没有显著的弱点。或许贪钱,但应该没贪过大钱;也不好色,从来没听过有关他的绯闻;人际关系相对简单,与社会老板接触适可而止;不贪杯,应酬少,即便在外应酬,几乎都会在晚上九点前回到家;没有业余的兴趣活动;性格老练,在官场既不得罪人,也不跟一些高调的人站队。
     更困难的是,他家住在闹市区,中途没有像凤栖路那样人迹少的路段。
     这样的一个人,几乎没有下手的时机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如果只有几天出现了半夜回家的情况,徐策没办法抓住这偶然的机会。加上此人性格保守,甚至都没有机会认识他,靠近他。
     从对他进行过几天跟踪的情况看,正与林啸所说的一致。他按时下班回家,虽离婚几年,但却从没和女人接触。
     这更是个不寻常的官僚。
     当然了,最坏情况下,徐策还有枪。如果徐策不要命豁出去,偷偷揣把枪,找个机会理由,直接进他办公室,掏出枪来当场崩了他,那么肯定能成事。但这样一来,徐策也会毫无悬念地落网。遥在国外的妻子儿子,再也看不到了。
     他不会这么做,他不是个冲动的人。——他几乎从来没有冲动过。
     对付王修邦,还需要继续准备着那套方案。
     现在的工作还是对付张相平吧,这个旧改办的主要领导之一,还是抓了他表弟的家伙。他的日子快到头了。
     因为——徐策的扎胎实验已经基本完成。


   第二十章
     高栋穿着便服,和穿着警服的张一昂、陈队,另带着几名年轻民警和物证科的同志,再次来到了文峰公寓。
     这一回,车子停在小区外,高栋下车,先前一位民警已经跑过去跟物业讲了他们领导要来侦察现场,找一名熟悉小区监控的保安过来协助。
     一队人马一路往前。
     高栋注意了一下,小区大门口处有监控,所有进出小区的车辆行人都会进入监控视野。
     “门口这探头,有监控死角吗?”高栋问了句。
     保安道:“没有,整个门口都能拍进去。”
     张一昂也道:“老大,我们看过了,没有死角。”
     高栋点点头:“小区有几个门?”
     “还有个北门,不过我们小区保安不够,所以北门一直关着。”保安回答。
     “铁门锁着的那种?没有人员车辆能进出吗?”高栋问。
     “恩,是的。”保安回答。
     高栋嗯了声,道:“先去北门看看。”
     他需要亲眼见过,才能判断北门是否确定没办法进出。排除掉其他可能后,就只需要调查正门的进出情况了。
     小区很大,走了一圈,总算来到北门。期间高栋也一路仔细观察过来的环境,路上有几个大的转角路口也有监控。
     北门是两扇大铁门,中间用大铁链锁起来,高栋查看一番,铁门的钢条间距很小,人是钻不过的。
     他也注意到小区四周,有些是高墙,有些是沿街的店面屋,显然要翻越过去很困难,更不用说凶手还带着林啸。
     而小区内也没有树丛茂密的地带,显然,如果凶手把林啸杀了后藏在小区里同样是不可能的。
    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,凶手把林啸,或者是林啸尸体,从正门带出了小区。也有可能是凶手就住在小区里,把林啸带到了自己的房子。
     高栋道:“小区里所有的探头的分辨率都一样?”
     保安道:“不一样,门口的是高清的,比较清楚,其他路上的监控不是很清晰。电梯里的监控是电梯自带的,清晰度也不是很高。”
     对电梯里的监控,高栋已经看过,虽然清晰度不高,但毕竟距离近,还是能分辨出大概的。
     高栋点点头,在其他人指点下,到了林啸家楼下的地下停车库。
     停车库很大,上方是六个单元楼。
     也就是说,六幢楼共用同一个地下停车库,每幢楼底下,都有一部电梯和一部楼梯。
     “地下停车库有监控吗?”
     保安道:“没有,电梯里有。”
     “楼梯呢?”
     “也没有。”
     高栋不满地哼一声,如果地下停车库有监控,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。
     由于要涉及案情,高栋让保安先回去,他在陈队指点下,来到停车库最里面的一个角落,那里就是林啸所在一栋楼的底部,有一部电梯,电梯旁边是个楼梯通道。
     高栋道:“林啸的车子是哪辆?”
     陈队指着靠近电梯不远的一个停车位,那里有一辆本田车,是国土局单位里的配车。
     高栋走近车身,转了一圈,没有发现疑点。随后目光对向了那部电梯的门。
     就是这部电梯,凶手把垃圾桶推进电梯,又运走。
     事情很棘手,丝毫找不出凶手留下的任何线索,该从哪块着手?
     还是靠监控吗?
     但监控里,凶手只露出一只戴了手套的手,看不见脸。
     当然了,凶手把垃圾桶拖出装车后,他一定是开车走的。他或许在小区正门的高清监控里露了脸。
     但怎么判断出去的哪辆车子是凶手的?
     现在只知道凶手把垃圾桶拖出电梯的时间点,那是在大半夜,大半夜出小区的车子肯定不多,查那个时间点就能找出凶手的车辆吗?
     如果凶手谨慎些,一直等到早上上班时间点再离开小区,岂不是又无从找起?
     “高局,这边!”一位物证科的人员叫了出来。
     高栋赶了过去,楼梯一侧的墙角最里处,也是最黑的地方,立着一只崭新的垃圾桶,橘黄色,有盖子,底下是四个轮子。
     就是这个垃圾桶!
     高栋眼神一凌,示意物证科的人拿双胶皮手套过来,同时道:“垃圾桶放了这么多天,没被人发现,说明这个角落没人走进去过。老陈,你先过去看看,地上是否还保留足印。”
     老陈戴了手套脚套,打着手电,慢慢往前挪。先是细致地看了一圈,随后返回来,从工具箱中拿出一种喷剂,朝地上喷洒着,过了十几分钟,他回来报道:“老大,没有。”
     “一点也没留下?”
     “恩,水泥地本来就很难保留足印。也有可能对方是站在远些的地方,把垃圾桶用力一推,推进去的。就算是走进去的,过了这么多天,保留下来的足印也不具备实验价值。”
     高栋理解地嗯了声,他明白,过了一个星期了,水泥地上即便还留了足印,以此为参考判断凶手的身高体重的情况,结果会有极大的误差。
     他对指纹更不抱希望,监控中就看到凶手是戴了胶皮手套的,显然凶手对指纹已经产生了反侦察意识。
     但高栋还是按照步骤,套上手套,和老陈一起过去,打开垃圾桶的盖,里面果然是一包包黑色垃圾袋包裹着的东西。
     打开上面一个袋,里面是个枕头。
     把里面的袋子都拿出来,全部打开后,都是冬天的厚衣服。
     不用说,就是林啸的衣物。
     垃圾桶里没有任何血迹,很干净。
     仔细搜寻一番后,再无其他发现。
     高栋抿着嘴,看着眼前这个垃圾桶,脑海里浮现出监控中看到凶手只用了一只手,把垃圾桶推进电梯,随后又用一只手把垃圾桶拖出电梯。
     他心头有种奇怪的感觉,一定是把某个细节遗漏了。
     这细节到底是什么?
     应该是和垃圾桶有关。
     这个垃圾桶到底有什么问题?
     但他此刻偏偏想不出,脑中一晃而过的细节是什么。
     他皱皱眉,回身对其他人道:“看情况,林啸是被人抓了,是死是活现在还不知道,至少到现在为止,还没发现血迹。陈队,你安排人把这里收拾一下,确认衣物是不是林啸的,老陈,你再在去林啸家里查查,也许有什么新发现吧。我们先回去,看看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。”
     此时,他的心中,感到一股气压着吐不出来,特别的难受。
     他摇摇牙,突然眼睛亮了亮,为什么最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?
     没错,因为自始至终,我的思路都被凶手带着走!
     凶手似乎先我一步,算准了我会怎么查。
     该怎么办才能突破这个思路?
     他暂时还没有办法,回到车上后,闭了眼,冥思苦想。


   第二十一章
     午饭的时候,林啸闹绝食。他在密闭的环境里被囚禁了一个星期,心理快到奔溃的边缘了。
     他起先几天时常啜泣着恳求徐策放过他,他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,都是王修邦指挥他干的。没有王修邦的点头,他敢下令拆屋吗?
     这是体制里的集体决定,他不过是最终执行的那个人,如果要报复,找错对象了。
     但徐策显然不会这么认为。
     集体永远是个虚无缥缈的玩意儿,许多人就借着集体的名义来行各种罪恶。
     如果是集体作恶,谁都不用受惩罚吗?
     错!
     集体是由个人组成的,没有人可以说干净,只不过脏的程度的不同。
     一人得罪了领导,领导要你揍他一顿,你把人揍得半死,你没有责任?
     你为了自己的前途、事业,像一条哈巴狗一样讨好着上级,上级要你犯五分恶,如果你有一颗正直的心,那你应该辞职不干;即便你这份工作关系着你的一家生活,你迫不得已,你出三分力,犯两分恶还情有可恕;可你却偏偏犯了十分恶。
     这样的狗腿子,简直比那个发号施令的人更可恶。
     从这几天徐策对林啸的审问看,他能分析出此人的人格。
     如果此人已经结婚并生了孩子,而王修邦若是有个女儿并愿意嫁给他,林啸这人一定会和原本妻子离婚,投身到有权势丈人的门下。
     用徐策的话说,此人的人格,简直低劣可憎!
     后面的几天,林啸似乎感觉到即便自己哭,装可怜,徐策也不会放过他,他心理的希望逐渐瓦解,开始对徐策破口大骂。
     但对付这个很容易,徐策只需稍用点刑法,林啸立刻闭上了嘴。
     徐策心里冷笑,此人没半点骨气。
     今天林啸以绝食抗衡。徐策马上想到了一个好方法。
     他把笔记本电脑摆在林啸面前,下了一部日本电影,打开后,告诉林啸,只要你下面那个变大,立刻把你的割掉。
     他把声音开到最大,并且拿出一把剪刀,凑到赤身裸体赤裸肮脏不堪的林啸身旁。
     林啸马上哭喊着求饶,他要吃饭,他再也不敢反抗了。
     徐策很满意,在看他吃完饭后,离开了。
     “现在的林啸,一定认为我是个心理变态。”徐策笑了笑。
     如果不熟识徐策的人,也一定会认为,他这个向来性格内敛的人,在极度的仇恨作用下,扭曲了人格,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心理变态,施虐狂。
     但如果是高栋知道此事,他一定不会认为徐策是因仇恨变成了变态杀手。他是个逻辑完善、冷静异常的人。
     高栋只见过一个用逻辑思维来主宰性格的人,那就是徐策。





上一篇:2017年冬末有感
下一篇:高智商犯罪推理小说--谋杀贪官2
回复

使用道具 举报

11

主题

458

帖子

1531

积分

=华汉=

Rank: 4

积分
1531
发表于 2021-9-30 08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刷积分升级账号
回复

使用道具 举报

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| 立即注册

本版积分规则

Archiver|手机版|小黑屋|九五皇汉网

GMT+8, 2024-5-3 04:09 , Processed in 0.062232 second(s), 22 queries .

九五皇汉 复兴华夏

© 反对对汉文字狱,本站畅快发感想

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